章流注犹豫了一下,与龙髯仙君心声一句,得了许可,立即御风前往野园府邸。
一个正在广场上走桩
的魁梧男子停下身形,脸sè不悦,沉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那个不速之客说道:“姓陈,名平安。来自仙都山,见过程将军。”
武夫瞥了眼对方的腰间叠刀,眉头舒展几分,放缓语气,问道:“可有小龙湫信物?”
章流注来到广场,火急火燎道:“程秘,不得对陈山主无礼,陈山主是我们小龙湫的贵客。”
陈平安笑问道:“职责所在,盘查身份,怎么就无礼了?章首席,咱俩朋友归朋友,我还是得说你一句了,做人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章流注立即弯腰点头道:“陈山主教诲,必当铭记在心。”
老子是野修出身,跟我谈什么脸皮不脸皮的,到底是谁不要脸?
程秘对此习以为常了,对这位道号水仙的老元婴,不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反正就是矮个子里边拔将军,在这小龙湫,还算是能够喝上酒聊几句的,程秘与那一年到头冷若冰霜的山主林蕙芷,还有那个狗眼看人低的权清秋,反而没什么可聊的,估计对方也懒得跟自己聊,一个体魄稀烂的金身境,在山上又值不了几个神仙钱。
陈平安缓缓抽刀出鞘。
一把狭刀斩勘,锋刃现世。清凉如水,月光映照,无比莹澈。
一袭青衫,等到拔刀出鞘后,并未愈发腰杆挺直,反而微微身形佝偻。
一股异常苍茫浑厚的气息,瞬间弥漫笼罩住整座野园山水。
如天道落地。
那些尚未炼形成功的妖族,如同各自见到了自身血脉的一个个初始存在,认祖归宗一般,悉数不由自主匍匐在地,颤抖不已。
而野园之内的妖族修士,即便认不得那一袭青衫,却认得那把早已名动蛮荒所有军帐的著名狭刀。
是剑气长城的那个……变态存在!
面容、身形皆模糊不清,在那城头孑然一身,拄刀而立。
只不过是一身鲜红法袍,变成了一袭青衫而已。
陈平安眯起眼,望向一处,“找到你了。”
真是会藏,选择躲在这里,确实算脑子很好用了。
不然单凭自己那几张风雨符,还真不一定能够找出蛛丝马迹。
可惜自己身边还有个小陌。
祭出一把笼中雀。
陈平安再一步跨出,一手按住“下五境妖族修士”的那颗头颅,狭刀横抹,缓缓割下首级。
与此同时,已经将这位魂魄拘押成一团,攥在手心,随手抛给站在心意尖崖畔的小陌。
小陌将其收入一把本命飞剑当中,片刻之后,与自家公子心声言语一番。
除了权清秋,果然还有个林蕙芷。
这头妖族修士境界不高,只是个元婴境,但是却是某个蛮荒军帐相对核心角sè之一,有个好师承使然。
它在老龙城一场大战中还道心受损,真身残破,返回小龙湫附近养伤,最终未能及时撤出桐叶洲。
即便被关押在此地依旧野性难驯的所有妖族,今夜却没有任何一个,胆敢靠近那个曾以无敌之姿守住半座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
毕竟那些年与之对峙者,唯有旧王座之一的剑仙龙君。
陈平安收刀归鞘,返回山顶府邸外的广场,笑问道:“程将军,愿不愿意挪个地方,我家山头那边,武夫颇多,不缺切磋机会。小龙湫欠我一个人情,不会阻拦的。”
程秘咧嘴一笑,摇头道:“在这里挺好的,每天看着那帮关在笼子里的畜生,才不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文庙之上,骨鲠之臣,置身沙场,又是股肱之将。
出身簪缨世族,却年少投军,弃笔投戎,数十年戎马倥偬,都在跟风沙、马粪打交道。
故国京城,曾经被一洲仙师誉为无月城。
因为开国以来,便无宵禁。常年灯火如昼,故而就像一轮明月是多余。
欲取去不得,薄游成久游。欲归归不得,他乡成家乡。
只是除了思念亲人、袍泽之外,不知为何,如今最让程秘心心念念的,竟是家乡一个经常去的苍蝇馆子。
一碗拌面,丢下一把蒜末,撒一把干辣椒,淋上热油,啧啧。
陈平安笑着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