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能够与米祜、岳青这样的大剑仙比肩而立。
刘灞桥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师兄在日坠渡口的,甚至连跟韦滢投缘都知道?你小子开天眼了?”
陈平安笑眯眯道:“你尽管猜去。”
一座风雷园,没有自家的镜花水月,没有创建山水邸报,没有任何多余的人情往来,对外商贸一事,也极为有限。
在外人眼中,风雷园就是一个与世隔绝,修行乏味枯燥,除了练剑还是练剑。
数十位祖师堂嫡传,加上暂不记名的外门弟子,和一些帮忙处理世俗庶务的管事、婢女杂役,不过两百多人。
按照风雷园祖训,此处是传授剑道之地,不是个养闲人的地方。
别的山头,练气士每次破境,祖师堂一般都会赏下一笔神仙钱,在风雷园就没有这个说法。下五境剑修炼剑一切所需,消耗的天材地宝,可以跟风雷园预支神仙钱,跻身中五境之后,是需要还钱的,下山历练,当然如果所在剑脉的师门长辈,愿意帮忙掏这个钱,风雷园也不拦着。
邻近风雷园的几个山下王朝,除了与风雷园送来剑仙胚子,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记名供奉、客卿头衔,倒是一笔笔不小的俸禄。哪怕是当年李抟景离世后,也没有任何一个山下王朝和藩属国,胆敢擅自拿掉那些剑修的头衔,克扣那些神仙钱。
实在是对风雷园剑修的那种敬畏,已经深入骨髓。
风雷园剑修,无论男女,除了境界有高低之分,此外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情。
出剑直截了当,为人恩怨分明,行事雷厉风行。
曾经有一位中五境剑修,历练途中被人砍去双臂,故意留了活口。
园主李抟景问清楚事情经过,就一人仗剑下山,前往那座旧朱荧王朝的大山头,一句话没说,只是将对方的祖师堂十二人,全部斩断双臂。
曾经被誉为剑修如云、冠绝一洲的旧朱荧王朝,愣是没有任何一位剑修愿意出头说话。
要知道李抟景还专程去了一趟朱荧京城外,在那边的一座渡口,待了足足三天,就在这边故意等着别人的问剑。
刘灞桥问道:“怎么想到来我们风雷园了?要待多久?”
陈平安说道:“马上就走。”
刘灞桥打趣道:“真怕了个小姑娘?”
陈平安摇头道:“你记得有空就去落魄山,我得走一趟老龙城了。”
刘灞桥察觉到一丝异样,点点头,也不挽留陈平安。
老龙城遗址,昔年气势恢宏的内外城都在重建,大兴土木,热火朝天。
只是曾经孙嘉树名下的百里长街,那座登龙台,天上云海,小巷里边的灰尘药铺,以及让米大剑仙颇为怀念的十里荷花浦,自然都没了。
浩然天下的夜幕中,蛮荒天下的白昼时分。
陈平安此刻站在南海之滨,看似闭目养神,其实是在翻阅一幅光阴走马图,如亲眼见到那座雷局。
睁眼后,陈平安立即重返北方,选择家乡作为落脚点,双手笼袖,站在了那条骑龙巷的台阶顶部。
刚好家乡小镇这边,有一场大雨,从天而降,落向人间。
托月山一役,已经落下帷幕,剑斩一位飞升境巅峰。
陈平安沿着台阶缓缓走下。
落地无数雨点水珠,仿佛跟随一袭青衫沿着台阶倾泻而下。
陈平安伸手抵住眉心,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先看了眼杨家药铺,又转头望向落魄山那边。
哪怕大雨磅礴,落魄山右护法还是恪尽职守,在山脚那边独自看着大门。
小米粒似乎有点无聊,就在那儿摇头晃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谁抖搂威风,一手金扁担,一手行山杖,对着雨幕指指点点,说着你看不出来吧,其实我的脾气可差可差,小暴脾气,凶得一塌糊涂嘞,信不信一扁担给你撂倒在地,一竹竿给你打成猪头,罢了罢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不如打个商量,咱们双方可得都长点记性再长点心啊,不然总给人惹麻烦,多不妥当,再说了,咱们都是行走江湖的,要和和气气的,打打杀杀不好,是不是这个理儿?好,既然你不否认,就当你听明白了……
黑衣小姑娘蓦然停下话头,皱着一张小脸庞和两条疏淡小眉毛,一动不动。
莫不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竟然连雨都停了?看来对方道行很高,咋个办?
陈平安笑问道:“嘛呢?这么凶?”
小米粒猛然抬头,哈哈大笑,原来是好人山主啊。
陈平安揉了揉小米粒的脑袋,轻声问道:“说说看,怎么给人惹麻烦了?”
小米粒肩扛金扁担,拿行山杖一戳地面,咧嘴一笑,“么的么的,我在胡编个精彩纷呈的江湖故事呢。”
陈平安转头望向红烛镇那边的一条江水。
小米粒赶紧伸手扯了扯好人山主的袖子,说道:“嗑瓜子不?”
陈平安嗯了一声,伸出手,小米粒立即打开斜挎棉布小包,双手掏出一大把,等到好人山主接过瓜子,她就飞奔而去,搬来两条竹椅,一大一小,并排而坐,一起嗑瓜子。
小米粒挠挠脸,问道:“好人山主,啥时候回家啊?”
陈平安笑答道:“马上就回了,等我在城头那边刻完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