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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第七百一十九章 我是东山啊

刘羡阳和崔东山坐在小竹椅上,刘羡阳小声提醒道:“老弟悠着点,你屁股底下,那可是咱们大骊太后娘娘坐过的椅子,金贵着呢,坐趴下了,亲兄弟明算账,赔得起吗你?”

崔东山挑了挑眉头,瞧了瞧刘羡阳那张竹椅,笑而不语。

刘羡阳哈哈笑道:“老弟想啥呢,下流不风流了不是?那张椅子,早给我师父偷藏起来了。”

崔东山倒抽一口冷气。

了不得!不愧是羡阳老哥!

这话要是给那老古板阮邛听见了,真会动手往死里揍他刘羡阳吧?

崔东山陪着刘羡阳一起侃大山,反正就是跟陈灵均喝高了的差不多言语。

最后崔东山说道:“羡阳羡阳好名字。心如花木向阳而开。”

刘羡阳笑道:“你不说,还真没觉得,只记得姚老头早年说过,那阳羡土,是一种烧造瓷器的好土,就是不太容易找着,当年陈平安跟着姚老头进山找土,吃了不少苦头的。”

崔东山却突然笑眯眯道:“白也、君倩是好友,都与你有缘。那么羡阳、赊月呢?”

刘羡阳哈哈笑道:“高攀了,是我高攀了啊。”

看架势,听语气,已经与那位年轻十人之一的赊月姑娘,八字有一撇了。

刘羡阳突然问道:“那位赊月姑娘,长得如何?”

崔东山却答非所问,“这位姑娘,十分奇怪,出身蛮荒天下,在那桐叶洲却几乎不杀人,只找人。”

刘羡阳一拍膝盖道:“好姑娘,真是个痴心一片的好姑娘!她羡阳哥哥不就坐这儿了吗?找啥找!”

赶紧转身递过去一把瓜子,“崔哥,嗑瓜子。”

崔东山拿了瓜子,又给刘羡阳抓走些,“好歹给羡阳老弟留点。”

崔东山嗑着瓜子,弯腰望向远方,随口问道:“信不信姻缘,怕不怕红线?”

刘羡阳也嗑着瓜子,笑道:“我只看姑娘好不好。”

崔东山笑道:“是不是少说了个字。”

刘羡阳点头道:“一个字当两个字说嘛,省点力气。”

只看姑娘好不好看。

崔东山一拍膝盖,“羡阳老哥,真不是我夸你,机智得可怕啊!”

刘羡阳一脸腼腆道:“换成可爱,可爱好些。讨个好兆头,才能找个好媳妇。”

崔东山嗑完了瓜子,说回家吃饭去了。

刘羡阳摆摆手,示意自己就不跟着去蹭吃蹭喝了。

崔东山起身,刚走没几步。

刘羡阳突然问道:“那赊月寻找之人,是不是剑修刘材?”

崔东山缓缓转头,“是也不是。很难说清楚。”

刘羡阳又问道:“离我多远?崔先生能不能让我远远见上刘材一眼?”

崔东山摇头道:“别掺和。”

刘羡阳再问道:“是我目前根本没办法掺和,还只是我掺和了代价比较大?”

崔东山笑道:“两者皆有,前者居多,所以不用多想。”

刘羡阳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崔东山没有御风返回落魄山,而是徒步行走,最后坐在了那座石拱桥上。

桥下已经不再悬挂老剑条。

崔东山皱紧眉头,双手笼袖。

那赊月寻找之人,确实正是刘材。

一个与先生已经远在天边、却好像近在眼前的人。

一个崔东山早年只是以防万一便比较心怀戒备的人。不是当时就觉得那个人有古怪,而是那个人的传道人,太古怪。

所以一有机会,崔东山就会不露痕迹地询问一些桐叶洲游历旧事。

加上先生对那个偶然相逢于远游路上的好友,又算是比较愿意多聊几句的,所以崔东山就自然而然知道更多了。

那么崔东山如今就大致清楚了当年,在先生进入藕花福地之前,就已经与未来的刘材见面了。

不但见面了,而且近在眼前,近在咫尺!

并且是双方皆真心的至交好友,那人甚至发自肺腑地希望先生,能够成为大乱之世的中流砥柱。

崔东山哪怕只是想一想,哪怕身为局外人,又过去这么多年,哪怕他是半个崔瀺,都会感到背脊发凉,心惊悚然!

当年。

先生大致说,“要余一点,不能事事求全占尽。”

那人大笑道,“陈平安,你竟然在躲那个一。”

先让你躲个一。成为那个一。

等你成为一,再来以一杀一。

先生陈平安,与那昔年陆抬未来的刘材,其实两人就是面对面在说此事啊。

这就是真正的算计。

当年骊珠洞天的那串糖葫芦,你邹子还不够?!有完没完?!

崔东山一巴掌打在石拱桥上,却骤然间收力,变成手心和袖子,一起轻轻拂过桥面。

崔东山以心声言语道:“李希圣,来还债!先生气运,大半在你,既然先生没有收下你那块桃符,你就该……”

其实崔东山是准备撒泼打滚耍无赖了。

道理不能这么讲,只是不得不这么讲。

崔瀺那个老王八蛋,知道此事,推衍更多,演化更远,老王八蛋偏要觉得杀就杀,让那刘材试试看好了。

崔东山哪里愿意如此,很多事情,若是只在捉对厮杀,半点不难,问题在于那个邹子如此精心设局,牵扯只会更大,可不是什么书简湖问心局!

李希圣微笑现身,坐在崔东山身边,然后轻轻点头,“我去与邹子论道,当然没有问题,却不会为了陈平安。不过你就这么看不起陈平安?当学生的都信不过先生,不太妥当吧。”

崔东山病恹恹道:“我身在局中,当然不如你心稳。”

李希圣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眺望远方,“那你有没有觉得,陈平安其实已经猜到了刘材是谁?当然了,是将那万一去猜测的。”

崔东山摇头道:“我先生脑子又没病。”

心存小小算计。

打算与李希圣讨个言出法随的大大吉言。

昔年绣虎崔瀺,不过是代师授业。

而曾经的白玉京道老大,那可是代师收徒。

李希圣却没有让崔东山得逞,只是笑道:“有无此心,是否得一。那个一,是那么好躲的吗,又是那么好杀的?我师父都不觉得一定能成。所以我觉得你我在旁观道即可,真要有事了再说。”

李希圣一挥手,将那金色过山鲫与金色小螃蟹一并丢入水中,只是它们即将落水之时,却蓦然出现在了远处大渎之中。

李希圣微笑道:“化蛟去。”

崔东山可怜兮兮望向水中。

李希圣淡然道:“风雪夜归人。”

崔东山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等到李希圣身形消逝,去那大渎。

崔东山面无表情站起身,御风重返落魄山,见到了那个在大门口等着的小米粒,崔东山袖子甩得飞起。

不管还要再等多少年,终究有个风雪夜归人。

去他娘的什么邹子什么一不一的,老子是东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