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就是这么怪,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喜欢有那旗鼓相当的宿敌之争,愿意给予更多的注意力。若是谁早早单枪匹马,一骑绝尘,反而不是多好的好事。
窑务督造衙署的职责,其实很大。
袁正定十分羡慕。
一是防贼,还可亲自捉贼。
小镇四姓十族,宋,赵,卢,李,陈,石等等,督造衙门都有监察权力,这座表面上只是监督御用瓷器烧造的衙门,其实什么都可以管,杨家铺子,北岳披云山,林鹿书院,龙泉剑宗,落魄山,小镇西边所有的仙家山头,龙尾溪陈氏后来开办的学塾,州郡县的大小文武庙,城隍阁城隍庙,铁符江在内的各路山水神祇,冲澹、绣花、玉液三江,红烛镇,封疆大吏,大姓门户,清白人家,贱籍,即便修道之人,有那太平无事牌,只要曹督造要查,那就一样可以查,大骊刑部礼部不会、也不敢追责。
只是这位先帝钦定的曹督造,好像选择了什么都不管。
袁正定既高兴,又忧心,高兴的是身边邻居,原本会是未来大骊庙堂死敌的同龄人,如此不济事。忧心的是锐意进取的年轻皇帝,看这个曹耕心不顺眼,哪天忍无可忍,连曹氏面子都不卖了,干脆换上一人。将来袁正定顺势升任龙州刺史之后,成为真正大权在握的一员封疆大吏,反而会变得束手束脚。毕竟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新任督造官,绝对不会太好说话。
在学塾不远处。
站着马苦玄与婢女数典。
与那曹耕心和袁正定分别有过眼神交汇,只是双方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从来不是一路人。
马苦玄说道:“我奶奶在世的时候,很喜欢骂人,无非是当着面骂,当面不敢骂的,背后骂。认识的人里边,就三个人不去骂。学塾齐先生,算一个。我奶奶说过齐先生是真正的好人。”
马苦玄扯了扯嘴角,双臂环胸,身体后仰,斜靠一堵黄泥墙,“我这家乡,说话都喜欢口无遮拦不把门。”
马苦玄笑了,然后说了一句怪话:“当背当得此。”
数典完全听不懂,估计是是乡土谚语。
数典只知道一点,小镇方言,多平调,故而无起伏。
马苦玄难得与她多些不伤人的言语,反而就像是破天荒的拉家常,笑着解释道:“意思是说,听了他人言语,就跟挑担似的,担不担得起那份重量。”
一个从泥瓶巷祖宅走出的年轻人,路过陈平安祖宅的时候,驻足许久。
顾璨原本打算就要直接去往州城,想了想,还是往学塾那边走去。
而牛角山渡口,一艘从老龙城北去北俱芦洲的跨洲渡船上,走下一个离乡之后头回返乡的高大男子。
阮秀笑着打招呼道:“你好,刘羡阳。”
刘羡阳快步走去,笑容灿烂,“阮姑娘!”
阮秀点点头,抛过去一块剑牌,得了此物,就可以在龙州地界御风远游。
事实上,刘羡阳再过几年,就该是龙泉剑宗的祖师堂嫡传了。
刘羡阳只是借给南婆娑洲的醇儒陈氏二十年而已。
刘羡阳接过那块剑牌,告辞一声,直接御风去了趟祖宅,再去了趟龙窑附近的一座坟头,最后才返回小镇。
堵在泥瓶巷口子上,打了顾璨一顿。
顾璨没还手。
一位在云海之上跳格子赶路的红衣女子,也改变了主意,算了下时间,便没有去往大骊京城,绕路返回家乡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