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曾去?只是紫竹林戒备森严,洋兵日多,飞虎团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他们倒也识得厉害,没敢动手。可是华界之内,洋人也不敢随意行动。事实上,不单是洋人,就连稍微与洋人沾点关系的,也都深恐不能保全首领。津门之内,已经人人自危,不知何时就会被害。程某身为武人,上不能卫国,下不能保民,实在愧对津门父老。于内固然不能制拳匪,于外亦不能制洋兵。不久前,各国组建了一支军队,说是要进京保护使馆,通过杨村时,我派人交涉,洋人并不肯听。我若战,并无旨意,若放,则有失职责,各中难处,外人难以体会。冠侯这次进京还请代我向大帅说明情形,请大帅早做定夺,若是觉得程某无能,早日换将,程某也乐得早脱这是非之地。”
赵冠侯朝程功亭一拱手“军门的困境,下官也能明了,大家都是武人,人不亲义亲,义不亲号褂子亲。彼此之间,守望相助是本分。大帅那里,卑职自会分说军门难处,只是我人微言轻,说了也未必有用。眼下,卑职倒是觉得,军门需要小心提防,仔细着拳匪的暗算。他们白日里就敢持刀杀官,我怕是早晚要对军门的家眷不利。卑职在老龙头停了一列火车,专为接军中家眷而来,军门若是不弃,可将宝眷先送到山东。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再接回来也不晚。”
程功亭先道了声谢,随后道:“多谢冠侯你的好意,只是这事万不可行。眼下津门局势紧张,津门本就民气浮躁,喜为大言。现又有飞虎团、红灯照,挑动是非,洋人于大沽口陈列兵船,依我看来,若不早加处置,兵祸只在旦夕之间。若是战事一起,团民是指望不上的,还是要我们这些军人拱卫京畿,护卫两宫。我军器械不如人,战技不如人,所凭借者,只有士气二字而已。我身为主将,自当与士卒同甘共苦,若是我先送走了家眷,部下又做何想?依我想来,拳匪还不敢对我的家小不利,毕竟老夫手上,还有这几十营兵将,他们自己也得掂掂分量。”
他心意已决,赵冠侯再说,也无法动摇。他邀请赵冠侯过来,主要就是答谢他的帮助,也是提醒他,如今津门团民势大,不可一味硬碰,否则得咎端、庄二王,非但无助于局势,反会损害自身。
外面的士兵皆是大饼牛肉,程功亭则专为赵冠侯开一席,以做款待,旧日种种恩怨,也就在这一席酒中化为无形。
他府里有擅长淮扬菜的厨师,一道肴肉千丝,做的比之京城里的玉华台也相去无几。两人正自吃喝畅快时,一名材官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在程功亭耳边嘀咕几句,随后方待告辞,却正与赵冠侯对视一眼,彼此就都呆住了。
这名材官年纪不大,相貌出众,仪表不俗,但是这些并非重点,关键是,两人竟是老相识。这个年轻的材官,赫然是当初武备学堂的助教庞二公子庞玉楼。
因为炮打慈圣的事,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他,但是他的种种作为也十分可疑,袁慰亭准备派人调查。不想他闻风而遁,没了踪迹,却是托庇于程功亭军中。看他的亲近程度,也是程功亭的亲信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