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周良寅终于不再敢说胡话了,选择了说实话,什么死后不朽,都是扯淡!
就在刚才,陛下真的要杀他,死亡一步之遥真的可怕,生杀予夺之大权,在陛下手中掌控。
朱翊钧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低声说道:“是人,都怕死,朕也怕死,否则奢员们就不会试菜了,你是人,大明军的军兵们是不是人?他们也怕死。此次作战,大明军阵亡了二十余人,冻伤两千多人,你知道冻伤吗?就是脚肿的老大,奇痒无比,抓心挠肺。”
“但是他们还是去了,为了什么?为了让你吃着山珍海味,歌舞升平,搂着美人,对拼杀将士指指点点?你质疑军功,朕让你去前线看,你又嫌待遇差,差在哪?差让你吃光饼了?朕每天都吃一个,朕怎么不觉得难吃!”
“朕都能吃,你不能吃!”
张宏有一次制作了美味的光饼,不是那种硬邦邦的,难以下咽,要兑水下咽,被朱翊钧训斥了一顿,让他拿军粮来,张宏无奈,只好取了难吃的光饼给陛下。陛下说的是磨牙,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一种同甘共苦的表态。
张宏换了个思路,让大明军粮变得好吃点,那陛下总不能再吃难吃的光饼,这饼要好吃得过油,而南洋来的棕榈油量大,还适合油炸,等到棕榈油大量到港,那就可以开始制作新军粮了。
所以,朱翊钧到现在吃的还是军营的军粮光饼,和周良寅吃的是一样的。
“陛下饶命!”周良寅再拜,他真的被吓到了,陛下手里还拿着弓,若是回答不好,他就是陛下手刃的第一条命。
朱翊钧看着周良寅才终于收起了浑身的寒气,开口说道:“你今天就启程去大宁卫,把大宁卫经营好了,算是将功赎罪,若是经营不好,就留在草原上吧。”
“臣,叩谢陛下隆恩!”周良寅一听心中升起了一些迷茫,而后再叩首,谢了皇帝的圣恩。
周良寅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步了刘台和余懋学的后尘,让陛下如此厌恶,陛下居然还给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其实很简单,因为刘台是阴结虏人,而余懋学是跟曾光、何心隐游说土司造反案有关,那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而周良寅弹劾戚继光和李成梁的内容,不是虚伪,是实话。
戚继光的确打算进兵全宁卫,而李成梁的确苛责了言官,周良寅罪不至死,去大宁卫践履之实,切实的感受下死亡的威胁,好好做事,未尝不能成为国之干吏。
周良寅已经是言官中,少数能据实弹劾奏禀的了。
“土蛮汗的使者到京师了吗?”朱翊钧询问着和谈之事的进展。
土蛮汗的各种过分条件,谭纶也如实禀报到了朝廷,所有人都清楚,这次谈是谈不出什么来的,但是谈是有必要的。
“到了。”张宏俯首说道。
朱翊钧点头说道:“让大宗伯和陈学会督办便是。”
洪武年间,高皇帝屡次下诏给北元皇帝让他自去帝号,元昭宗不听,还非要跟高皇帝对弈,还对的有模有样,远在塞外的元昭宗,是草原上少数雄主之一了,能在高皇帝手下撑了十几年,已经很强了,徐达都败在了元昭宗的手中。
元昭宗死后,高皇帝还下诏吊唁,算是认可了元昭宗比历代元主都要强。
到了永皇帝打仗,那也是打打停停,不是一直在打,也曾册封了瓦剌的虏酋马哈木为顺宁王。
打仗就是这样,打与谈并不冲突,战争的结束,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一方完全臣服于另外一方意志,或者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一个面子吃点亏,一个里子吃点亏。
和谈和打仗并不完全冲突,也是一对儿对立而统一的矛盾。
到了下午的时候,朱翊钧去了礼部,他要旁听和谈的内容,帝国和谈,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万士和、谭纶、陈学会、徐爵等悉数到场,朱翊钧坐定,等待着和谈的开始。
“我是长生天下的勇士,可汗的长子布延,我听说中国的皇帝只有十二岁,现在是宰相当国专权,果然是不符合礼法的事儿,堂堂中国,却不知道礼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