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咧嘴一乐:“交州有好多物事和扬州不一样,要说新鲜,倒还是蛮新鲜的。”
“就是新鲜?”孙权批好一份公文,放下笔,吹了吹黑迹,顺手交给朱绩,然后看着孙绍笑道:“这才去了几个月,可真是黑多了。”
孙绍哈哈大笑:“至尊,我在交州可是白得很啊,那里的人大部分都黑不溜秋的。”
“是吗?”孙权一笑,十指交叉的搁在案上,笑容满面的看着孙绍:“海战有趣吗?”
孙绍挠了挠头,思索了片刻道:“既有趣,也凶险。上次和卫子旗一起支援步府君,一路上大小数十战,有手到擒来的,可是也不乏险些被海盗翻盘的。现在想起来,还是冷汗涔涔。”
“打仗嘛,就是这样,要不然怎么说兵凶战危。”孙权淡淡的笑了一声:“以前不让你打仗,你是哭着喊着要带兵,现在带过兵了,知道滋味如何了吧?怎么样,还有兴趣吗?”
孙绍苦笑了一声,从腰间抽出横海将军的印信,双手奉到孙权的面前。孙绍瞟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
“我不想打了,还是做生意来得实在。”
孙权不说话,带了些许碧色的眼珠子在孙绍的脸上扫来扫去。孙绍的面色从容,眼神也很镇定,倒是看不出有什么虚伪的地方。他暗自点了点头,伸手将横海将军的印信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扔回案上,不屑的笑了一声:“老贼以为拿一个交州牧和一个横海将军就能离间我们叔侄,现在要是他知道是这个结果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孙绍撇了撇嘴,没有吭声。孙权在说什么,他基本是不信的,要不然的话,他不会千里迢迢的把他从南海召回来。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孙权自己说出目的。
“你季叔故了,族里的长辈们要借此机会把亲人们聚一下,我不得不把你召回来。”孙权有些遗憾的说道:“本来是想把你留在南海的,步骘的战表中说你仗打得不漂亮,就是……”他忽然笑了一声,看向孙绍的眼神有些怪异,既有欣赏,又有好笑:“就是打得太阴险了些。”
孙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角,带了三分得意的笑道:“我也是没法子,要不是步府君支援了我十条船,我就只有士威给的五条破船,连一个小海盗都算不上,只好冒充崔谦的手下了。不过……”他沉下了脸,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就连孙权都不禁收起了笑容:“至尊,我觉得士家的实力太大了,不收拾不行。他们和海盗勾接,搞得海盗比水师还威风。我做了几天的南海太守,在夷市上也转了几天,后来到徐闻又去了一趟,觉得十分可惜。夷商们害怕海盗,大量的货物在徐闻就地处理,再加上了海盗和水师的勒索、打劫,到我们手中的商税最多只有三成。如果能把海盗的嚣张气焰打击下去,交州完全可以变成至尊的钱库。”
“有这么大的潜力?”孙权吃惊的问道。
“是的。”孙绍掰起指头,如数家珍的报出一串数字,最后说道:“现在还是海盗猖獗,夷商们心有疑虑,同时损失还不小的情况下,番禺一市就有这样的收入,那么再加上交址、日南、合浦呢?不用多说,我们当三倍好了,如果再把海盗控制住呢?再增长一倍总是有的吧?别的不说,仅从这几项,商税就可以翻两番。有了这些钱,至尊又何至于这么手紧?”
孙权愕然,他从步骘的报告中知道,交州大部分的收入还在士燮的手中,可是他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的数目。他抚着胡须沉吟不语。正如孙绍所说,他现在确实手紧,他控制下的扬州、荆州,大部分土地都分给了诸将,他自己控制的财源实在有限得很,这让他做起事来缩手缩脚,既不敢限制诸将,可是又不能不限制诸将。如果能将交州尽快的控制在手中,那这一块增加的财源就大部分是他的,他的这力就会得到迅速的发展,而实力的增强,也就可以打破眼前的僵局。
想不到孙绍到交州转了一圈,居然能带回来这个信息,这可比步骘还要贴心多了。孙权看着神情沉重的孙绍,忽然有些感慨,他难道是真心想做一个商人?如果真这样的话,把他放在交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