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孙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仅此四句,其他的却凑不齐了。”
曹操捻着胡须,吟哦了两句,连连点头,却不说话,一时之间,他似乎忘记了面前还有别人,自顾自的沉浸到了这几句诗当中。他多次临江观兵,对长江的宽阔感受太深了,就是这一道天堑挡住了他的铁骑,拦住了他征伐天下的脚步,挡住了他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他没有到过江南,不知道这长江究竟有多宽,只知道一眼看不到边,因此对孙绍的两句诗中传递出的壮观意境颇有感触。而后两句诗传递出的那种对时光流逝的无奈,又和他现在的心情不谋而合。老了,老了,年过花甲,精力一天不如一天了,再加上头风的时时发作,他时常有即将辞世的预感。斯人将逝,大业未成,实是不甘心啊。他打破了无数的对手,可是又怎么样,他能延缓岁月的流逝吗?不能,纵使圣人也只能望水而叹,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曹操越想越多,禁不住悲从中来,鼻子也有些发酸,居然有些唏嘘起来。吕壹看着孙绍的背景,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三两话居然把杀人如麻的曹操说得流泪了,这简直是奇迹啊。他却不知道,曹操其实是个真性情之人,特别是感到时日无多的时候更是容易动情。孙绍对他的心理做过仔细的分析,这四句诗也是精心搭配起来的,当然一箭中的。
“失态了。”曹操抹了抹眼泪,有些惭愧的说道:“好诗,虽然只是四句,气魄却大,孙君虽然年少,却文武全才,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孙君,当努力之。”
孙绍淡淡一笑:“在曹公面前,小子焉敢称文武全才,文不过几句残诗,还是从曹公诗作中得来的灵感。武不过匹夫之勇,更是不值一提。何日能如曹公一般羁縻蛮夷,播我大汉之威于异族之域,方可称得英雄。”
“哈哈哈……”曹操大笑几声,刚才的伤感顿时消失了,他看着孙绍,话中有话的笑道:“你太自谦了。以你的本事,做一个校尉有些太屈才了。天下多事,正是你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奈何如此局促?孙君,你这几句诗,莫非是专门为我所作吗?”
孙绍笑了,躬身一礼:“不敢。然则曹公有所会心,亦天意也。大江辽阔,我江东水师称雄于天下,曹公当年有荆襄水师在手,尚不能渡江一步,今日仅凭青徐水师几艘破船,难道就能横渡大江?曹公不能渡江之势明矣,又何必徒伤士卒性命?大军一动,天下不安,绍以为,曹公此举甚为不智。”
“呵呵呵……”曹操淡淡的笑了,不置可否的看着孙绍。
孙绍落落大方,神态自若,又接着说道:“绍为曹公计,若要取江东,必先取益州,益州居上游,又有水师战舰,当年秦取楚,便是先取巴蜀,然后顺江而下,势如破竹,而囊有四海。今天下三分,公以一敌二,不以重兵取上游,反以大军攻濡须,非智者所当为。”
“巴蜀?嘿嘿,有征西将军在,孤有何忧?刘备猾虏,以诈得益州,岂是征西将军的对手?你放心,不日益州即下,届时两路大军自然会猎于东吴。”曹操语气平静的说道,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些不安,孙绍说的好象非常有道理,可是为什么这次出师,并没有人提醒自己?
“征西将军?”孙绍忽然笑了,笑得有些不屑,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淡淡的说道:“此为公之失策二也。”
“何出此言?”曹操有些诧异的看了孙绍一眼。
孙绍昂起头,迎着曹操的目光,毫不退缩。“左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曹公心知肚明。他虽然不是曹公的对手,可是他也不是征西将军所能对付的。且征西将军擅长的是奇袭,闻公军中有谚,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奇袭,要的是出奇不意,可是左将军难道会给他这个机会?汉中一失,益州门户洞开,刘备枕戈待旦,尚不能安卧,又岂会给征西将军奇袭的机会?以我看,征西将军恃勇而无备,倒是有被左将军奇
袭的可能啊。且征西将军部下多有骑兵,当年纵横西凉,破马超,破韩遂,靠的都是快速行军的能力,但是汉中、巴郡多山,骑兵不仅不能成为主力,反而为步步受制。去年张飞在宕渠大破张合,便是明证。曹公用兵多年,难道这一点见识也没有了?两路大军会猎江东?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