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洄站在花厅外和咸宜公主说话,正好又赶上了今天过百日的小郎君突然响亮的哭了起来,花厅中的奶娘匆忙哄着小郎君,其他夫人和小娘子却是笑做了一团,有个伶俐的手里捏着团扇,轻轻掩唇,便忍不住的笑道:“小郎君这是听到了自己阿耶的声音,便出声要他抱呢”
咸宜公主听了,也不觉莞尔。
前厅的酒宴未散,主人家杨洄偷溜了躲酒,其他的客人,有人继续坐下喝,自然也有人在园中四处走走,透透气。
赵君卓年纪毕竟年幼,虽然在酒宴上也能应付过去,却终究不喜,便也自己一个人瞅了个空便偷偷溜了出来。
一袭青衫落寞的少年郎,站在春花谢过、细雨潺潺的桃花枝下,端的便是一副令人心醉其间的好风景。
后院花厅的拐角处,刚好有人的座位能够看见那一树桃花谢过,只剩青枝绿叶的树下,赵君卓微微抬起头时,因为距离较远而面孔不甚清晰,青衫墨发,一身风度却令人心驰神往的模样。
当场就有小娘子用团扇遮了脸,貌若娇羞,团战遮不住的一双水眸,却是睁大眼睛的竭力望了过去。
“那位小郎君是谁?”捏着团扇的小娘子轻轻的戳了戳坐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位小娘子。
这位小娘子倒是个混不吝的,听见有热闹了,忙转过头来,“我看看,哪个?”
坐在花厅转角处的小娘子也不用团扇遮面,直接伸出团扇就冲着桃花树下的少年郎那边指了指。
使劲抬头张望的另一位小娘子也睁大了眼睛,末了,叹了口气,“看不清”
“哎,你,我白高兴了”
顿时,两位小娘子你戳戳我,我拽拽你的笑着闹成了一团。
还是站在花厅之外的杨洄,听了花厅中有人笑闹的动静之后,回头望了一眼,当即低声笑着回答道:“那位小郎君是赵府,赵君卓。”
得了名字的两位小娘子,还不及回味“赵君卓”这个名字,便有人突然回过味来,“啊呀”一声,忙不迭的问道:“赵府,哪个赵府?”
旁边一位娘子轻轻一笑,慢条斯理道:“就是洛阳城的赵府,还有哪个赵府?”
一时间,花厅里顿时一片轻轻的抽气声,有位娘子快人快语,眉梢一挑,直接道:“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都五年前的旧事了,还提那赵府作甚?”
有年纪尚轻的小娘子听了,虽是在洛阳城长大,却因为当时年纪尚小,并不清楚五年前几乎震惊了整个洛阳城一桩旧事,当即便忍不住眼巴巴的看着那位快人快语的娘子,希望她们多聊几句,透露些消息出来。
就连咸宜公主,其实也是在五年前才嫁来到洛阳,与杨洄完婚。
是以,五年前赵府的那桩旧事,她确实刚刚没赶上,还是今日提起了,方才听闻。
想了想,咸宜公主也是忍不住的好奇,便也小声轻笑了一句,柔声道:“大家坐下来闲聊着说说话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你们这么一提,倒是连我也好奇起来了。”
一群八卦的人坐在一起,自然就是要聊八卦的事情。
虽然还推推搡搡的,不过,坐在花厅里的极为娘子,终究还是细细说起了五年前,赵府的一桩旧事。
桃花枝下,赵君卓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花厅中,还有人小心翼翼的说起了赵府五年前的惨事。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他的心里,其实也是不在意的。
赵君卓的目光悠远,神色间似有些微微的恍惚,他还记得,她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求神拜佛不如求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和母亲吧。”
明明世人呼母亲,多是用阿娘,偏偏只有她,那个时候,一口一个母亲。
赵君卓微微垂眸,想起昔日的她,眼睛里便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旋即却又是生死相隔的心疼。
五年前,洛阳城的赵府,青天白日里,平白发生了一桩意外。
一场根本来不及浇灭的大火,竟是直接烧死了赵家的家主并宠妾,就连那位宠妾所出的几个子女,也都和父母一起丧命,当然,一同去了的,还有赵君卓的双胞胎姐姐,李氏所出的嫡女赵妧娘。
一夜之间,偌大的一个赵家,竟是只剩下了赵府早就修身养性、不再管事的老郎君,病弱不能理事的赵家嫡妻李氏,连同赵府嫡孙赵君卓。
说起赵府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便是旁人都心有余悸。
“也不知道那场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听说火势是一下子就忽得起来了,还有几声巨响,在洛阳城隔着两条街的远处,恨不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刚刚那位快人快语的娘子这会儿说起五年前的事情来,还是绘声绘色,心里还有些惊惧。
旁边也有人小声补充道:“我倒是听说,当时赵家那么多的仆从护卫,从赵府的郎君,还有几位小郎君小娘子,竟是一个人都没能救出来,那一次,赵家可是惨得不行。”
最先对赵君卓充满好奇的那位小娘子,听了这般可怕的故事,早就被惊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也顾不上赵君卓站在树下一身落寞、翩然若仙的身影多么好看了,只是攥着手里的团扇,随着众人一起,有人补充一句,便随之低低的轻呼一声,末了,才摇摇头,声音颤弱的感叹道:“赵府好惨啊,想想就可怕……”
就连咸宜公主,都听得时不时的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得喃喃道:“我都不知道五年前赵家还遭过这等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