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平日都道帝王如何的敦厚宽仁若是他不认真的长公主,不处置她这个罪人,银冬多年精心收拢的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臣们,必然反噬,身在高位,说是手握生杀,却何尝不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无数双手扒着的尊贵傀儡。
银冬还年轻,根基未曾完全稳固,先前又胡闹不肯多纳妃嫔巩固权势,让左丞相钻了空子,现如今银冬要是不肯杀她以慰藉真的长公主多年离散的凄苦,怕是难以自处。
银霜月一直都对自己冒充皇女的结局有过猜想,最开始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只是没想到,艰难险阻这么多年了,她都快老了,那长公主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
她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行吧,贱婢出身,能得几年的泼天荣华,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银冬之所以偷偷摸摸地把她弄到长公主府,想必是还不肯交她出去,在马车上,银霜月从银冬出现异常开始,却没见过他有一丁点的惊讶情绪,想来,他必然不是在长公主回来才知道她是冒充的,定是早早便知道了……
银霜月想想银冬确实一直聪慧过人,那时的死士们匆忙之中认错了她,后来人也都死绝了,但是银冬却一直和她在一块,银霜月不是没想过她露馅的事,只是银冬一直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怀疑。
“啧,小崽子装得真像啊,”银霜月起身,用脚踢了踢水面,一条本来要浮上水面的游鱼,就这么被吓得一甩尾,迅速跑了。
一连几天,银霜月在长公主府中待得十分安然,吃吃睡睡一点没耽搁,她从打听出了宫中出的事情开始,不是没有想过跑。
可是她跑了,银冬要怎么和天下交代?
她跑出宫这半年,银冬对朝堂内外谎称她抱病在含仙殿,现如今银冬不把她五马分尸,莫说朝臣们,那流落在外多年的真长公主,能饶得过她这个冒名顶替贪享富贵皇恩的罪人么
银霜月向来惜命,她不想死,也不可能主动送死,蝼蚁尚且偷生呢,她大半辈子,什么艰难的时候都遇见过,天罗地网,她也有能够逃脱的计谋手段,只可惜这一次,她不能跑。
不光不能跑,她还准备……自投罗网。
她不能让她的小冬儿被那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的朝臣们戳脊梁骨,更不能让他多年铺陈的心血因为她毁于一旦。
他还那么小,还没到二十岁,路长着呢,况且银霜月知道,她真的被分了尸的话,银冬心疼她,必然会在今后,将她受过的苦,尽数还到那些人的身上。
于是银霜月好吃好喝了几日,生生把自己吃胖了一圈之后,在夜深人静,所有侍女都以为她睡着的时候,悄悄起身,假作去偏殿如厕。
暗卫们是没胆子看长公主如厕的,即便她是个假的,他们也受皇命在身,必须把她当成真的护着。
银霜月从偏殿掏出了一大块,遮光的深紫色床幔,从偏殿的窗子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紫色在黑夜之中很好地融入黑夜,把她整个人裹在其中。
她轻车熟路,走到了这几日几次路过的公主府大门,这门这些天从未开过,很显然外面的人还以为这是一座空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