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既然周家成能提前转业,那再多出来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孩子,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覃秀芳笑了笑,揭过这个话题,聊起了其他事。
等进了家属院,覃秀芳就跟她们分开了,嫂子们回家,她去妇联找乌主任。
刚解放,如今政府的管理工作还是承袭了民国,里面很多办事员都是以前的人。妇联组织刚在江市落地生根,还没壮大,也没几个人,就乌主任和几个干事,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两个年轻姑娘,地方也很小,两间屋,一间是乌主任的办公室,外面那间是大家的办公室和待客的地方。
这会儿妇联的工作主要就是调解各家的矛盾,学习上面的文件。
覃秀芳去的时候,乌主任就在看文件,其他三人没什么事做,年纪大的那个在织毛衣,年轻的两个拿着本书在看,看一会儿聊两句。
覃秀芳看了一眼,走到乌主任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乌主任抬头,见是覃秀芳,笑了:“进来。”
覃秀芳走进去,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乌主任,打扰了。”
乌主任放下了笔,说道:“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太见外了。你到这里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覃秀芳点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今天毛嫂子她们来找我说成人学习班的……我看她们是想报名的,可又因为种种原因有所顾虑。其实我能理解她们的想法,这学到了知识总希望有用,不然天天呆在家里洗衣做饭的,也用不上,学跟不学也没多大区别,这样激励不起她们学习的斗志。她们要是又回归了家庭,照旧过着跟以前一样的生活,只怕扫盲班带来的短暂热潮很快就会消散,大家该干嘛还是继续干嘛,以后想读书的嫂子姑娘们也会减少。”
听到最后,乌主任的脸色凝重了一些:“你说得有道理,如果这个情况不加以改变,只怕咱们目前取得的成果很快就会消散,倒退回去。秀芳,你来跟我说这个,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乌主任,我这里有点不大成熟的想法,你看看行不行。我想让妇联推荐几个拿了结业证书的嫂子去纺织厂做女工。”覃秀芳已经打好了腹稿,“男人念书识字也是为了出人头地,参加工作,挣钱养家糊口,让一家人过得更好。咱们女人读了书总不能还是回去做家务吧。要真这样,那还费劲儿读书干什么?做家务又不需要认字。只有让她们看到读书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这样不用咱们自己催,那些想将家里的老婆女儿送进工厂的男人们都会很乐意让家里人学习,女人学起来也会更有劲儿。”
有了工作,就意味着她们有了能养活自己,养活孩子的底气,不再买盒洋火都得问男人要钱。只要不是思想愚昧保守到无可救药的人,思想自然都会随着经济地位、家庭地位和社会地位的变化发生改变。
解放妇女,废除一切对妇女的封建压迫习俗,实现男女平等,这不是嘴巴上喊喊就能实现的。这得靠现实作为依托。一个女人没有工作,没有强大的娘家做依靠,只能依附于男人,依附于婆家,你让婆家怎么能够尊重你,重视你,平等地看待你?
上辈子,她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但凡那时候她父母找到她,又或是她有房子土地或是工作,她都不可能将周家人视为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不放,他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那时候她没得选择。
听了覃秀芳这番话,再看看覃秀芳进城后的改变,乌主任茅塞顿开:“你说得对,是我们想当然了,天天想着怎么改变她们的思想,让她们不要那么愚昧,做男人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别打老婆、尊重老婆,可嘴皮子都念破了也多大效果。过几天又照旧了。要切实从根子上改变这一切,得听上面的指示,积极组织妇女参加各种建设事业,发挥妇女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积极作用。覃秀芳同志,你这个提议我采纳了,不过纺织厂都是私人的,咱们妇联的推荐不一定有用。”
覃秀芳也想起来了,这会儿还没开始公私合营,厂子都是私人的。
但没关系,大势所趋,这些老板们肯定也能察觉到以后局势的变化方向。妇联怎么也是代表新生的政权,开个推荐信,给他们推荐几名女工,还都是军属,也不算过分,聪明人都会卖他们这小小的一个人情,毕竟请谁不是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