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宁公主瞧着一脸静默端坐在车中的慧安,只觉心中恨意如同熊熊火苗般往上冒,今日她刚被母后派人接回,一进城便令车夫将马车赶来了这刑场。不为其它,只为能送一送害的沈慧安母子凶险万分的恩人。如今既已瞧见了沈慧安,便没有不过来踩上一脚的道理。
故而见慧安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端宁公主便忽而一笑,接着便万分怨毒地盯着慧安,双眸微挑睥睨着她,道:“沈慧安,本宫早便说过你们会像竹子开花,不会有好结果的,如今果然应验了,你的将来……本宫会好好看着。”
端宁公主说着却是将目光落在慧安的小腹处,面上笑容越发怨毒。
慧安被她盯的不觉心口一跳,若是平常她自不会被这样诅咒的话所伤,可如今端宁公主针对她腹中孩儿,又是在这般的情况之下,怎容慧安不愤恨。
眼见慧安眸中闪过愤怒和不安,端宁公主却觉一阵快意,只她尚未再言,却见慧安忽而眸光一转,却是直直越过她瞧向了后方,然后便变了面色。
端宁公主本能地回头去瞧,当即就身子一僵。只见关元鹤便站在三步开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薄唇紧抿,透着一种狠决的冷厉,眼底的狂怒简直天翻地覆,似一道利剑隐含着万里冰封,横扫而来,直令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周身都充斥着冰冷,杀意,阴沉沉让人如坠冰窟,凌冽地叫人心惊。端宁公主双腿有些发颤,心中只一个念头,他听到了,听到方才她的话了!
她竟是觉着害怕,平生未有了惧意。
尚不待她做出反应,关元鹤已似隐下了那股杀意,只转开目光大步向马车走,经过端宁公主身侧时却几不可闻地冷冷开口,只吐出一个字。
“滚!”
那声音伴随着他双手指节握起的咯吱作响之音同时落在端宁公主耳中,她不由退后两步,面色苍白,却是再不敢多留,竟是带着丫鬟转身踉踉跄跄地狼狈逃去。
而关元鹤上了车关上门将慧安搂入怀中,他的手臂却还因气恨而微微抖动,慧安抚着他的后背,却轻声道:“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看行刑了……”
关元鹤闻言心头一触,将慧安紧紧搂住,似这样便能给她无声的安慰,也能给自己一些力量一般,沉默半响,他才沉声道:“回府。”翌日慧安穿着一袭大红的缎面暗纹绣金线碎梅花儿的长褙子,下套开四襟的红色罗裙躺在美人榻上,笑着用着碗中的花旗参竹丝鸡汤。
云怡坐在一旁的锦登儿上,见她将汤勺放下,便递上帕子,笑着道:“嫂嫂今儿这身喜庆,瞧着气色倒是好了些,人也圆润了点。快多用些吧,嫂嫂这两日来思虑过度,心气两虚,用这粥是最补身子的,我昨儿夜里就炖上了,嫂嫂莫光吃汤,要多吃些肉,这样身子才能补起来。”
慧安闻言点头,食了一块鸡肉,只觉入口极烂,不觉笑道:“你有心了,连日来又要绣嫁衣还惦记着给我熬汤。这孩子极乖,自怀上便从未折腾过我,只除了嗜睡一些,胃口却是不受影响,前些日子太过操劳瘦下去的,这两日便就补了回来,再这么补下去只怕不待他出生,我便滚圆了。”
云怡便笑着道:“在将军眼里嫂嫂必是怎样都好看的。”
慧安听她打趣自己,不觉瞪了她一眼,恰方嬷嬷进来,笑着道:“白夫人带着灵儿姑娘来了。”
慧安的胎如今已经安稳,自没有一直劳动沙云娘的道理,故而昨日慧安便劝沙云娘回府,她倒也应下了,却向慧安推荐了一位在国子监时候一起学医的医女,正是这刘灵儿姑娘。
关元鹤查了这刘灵儿,确定没有问题,慧安才令沙云娘将人带来,如今听到方嬷嬷的话,她便忙道:“快请进来。”
云怡便起了身,道:“嫂嫂有客,我便不多搅扰了,先回梅园,来日再来瞧嫂嫂。”
慧安令秋儿将她送出去,而沙云娘已带着一个容长脸,穿戴朴素的姑娘进了屋,见过礼,慧安问了那刘灵儿几句话,见她对答从容,态度不卑不亢,倒是生出几分喜欢来,不觉瞧向沙云娘,道:“这姑娘和我投缘,瞧着便喜欢,让你费心了。”
沙云娘便忙是一笑,道:“灵儿比我学医时日长,还懂接生,有她在你身边照顾着,我也能放心。”
慧安笑着令方嬷嬷将刘灵儿带下去安置,又和沙云娘说笑了两句,沙云娘便告辞而去。恰关荣来说汪杨松到了,关元鹤请慧安到前头去。
昨夜里关元鹤便告知今日汪杨松要来拜会,慧安早也做了准备,一直惦记着此事,如今听闻关荣来报,忙叫秋儿取了早已温好的燕窝粥及两碟子糕点,捧着食盒坐上车子向外院书房而去。
她到时汪杨松正和关元鹤说着话,见她进来忙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慧安忙笑着令他起来,道:“如今我们也算亲戚,怎还这般见外,快走。”
童氏到底没拧过沈峰,沈峰到京的第二日便亲自带着聘礼到成国公府下了聘,沈童和汪明茵的亲事已定下。汪杨松听闻慧安的话便是一笑,也不再多礼,又落了座。
慧安便笑着上前,自食盒将糕点和粥取出放在桌子上,笑着冲关元鹤道:“你今儿早膳未曾好好吃,我炖了燕窝粥,叫方嬷嬷准备了两碟糕点。不想汪二公子竟在,秋儿,去再盛碗粥来,汪公子也莫要客套了,尝尝我们府上做的糕点吧。”
关元鹤闻言接过那粥,又冲着汪杨松道:“那芙蓉酥做的颇有些不同,你尝尝可对味儿。”
言罢,却不想接着粥碗的手一个不稳,竟是洒了些在衣襟口上,慧安惊呼一声,忙摸出帕子给他擦了擦上头沾染的汤渍,口中责道:“怎如此不小心。”
她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汪杨松,如愿地瞧见汪杨松的目光落在那帕子的绣花上,当即目光就有些发直。
慧安眉眼一弯,又给关元鹤擦了两下,这才瞧向汪杨松,见他还盯着那帕子瞧,便佯装奇怪地扬扬手中帕子,道:“怎么了?我这帕子有什么不对吗?”
汪杨松这才回过神来,忙是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慧安见他面露赧然,耳根还有些发红,还匆忙地去拿了一块芙蓉酥往嘴中添,不觉挑挑眉,接着才笑着道:“如此你们便慢用吧,我便少陪了。”
言罢,她出了屋吩咐了关荣两句,这才坐上车回了棋风院。过了片刻,果见冬儿匆匆进来,却笑着道:“少奶奶,关荣瞧的清楚,那汪公子还没出关府,就自怀中摸出一块帕子来摩挲了两下,复有摇头笑笑将帕子又装回了怀中,瞧着那样子可宝贝着呢。”
慧安闻言目光一亮,挑起了唇角。汪杨松既是将景心两年前遗在他那里的帕子贴身带在身边,便足以说明问题了。慧安前两日也曾问过沈童,汪杨松自打参军之后,行事便极为稳重,也从不贪恋女色,甚少出入酒色场所,倒似换了个人一般。
这次见他,慧安也觉汪杨松比之上次她在雁州见时更见内敛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成熟沉稳之气,景心已是一往情深,如今探明汪杨松也是有意,这事便好办的多了。慧安心中替文景心高兴,只觉这是连日来最让她开心的一件事了。
她兀自转着眼珠儿想了半天,筹谋着怎么给两人撮合,关元鹤已是进了屋,瞧见慧安那狡黠含笑的模样,不觉也跟着扬起了唇角,道:“如今高兴了?不知的还以为春心萌动的那个人是你呢。”
慧安闻言却是掩着嘴咯咯的笑,一脸笑意地瞥着关元鹤,目光痴迷地道:“恩,奴家是春心萌动来着,爷摸摸,这会子心还砰砰乱跳呢。”
她说着便拉了关元鹤的手压在了心口上,关元鹤被她的目光瞧的心中一荡,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