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鼎北王妃又瞧向慧安,道:“这满京城的闺秀夫人,倒是真没见过比你更趁这桃花妆的,真真就像是从那花丛里走出的仙子。”
谢云芝也在一边儿笑,点头道:“我那时心里也觉自己是美的,如今这一比,哎,却是连安娘半分都及不上了。”
云珊瑚闻言便笑着拍了谢云芝一下,打趣着道:“新娘子都是最好看的,谁不知道你是个受宠的,这会子倒来说这酸话。”
谢云芝脸便一红,众人正笑闹,门帘被打起,慧安见文景心笑容凝滞,回头一瞧却见一个身姿消瘦穿暗红上襦,月白裙的女子进了屋,后头跟着脸色铁青的夏儿。
慧安一愣,仔细瞧了一眼才认出那女子竟是孙心慈!
只见她一张脸极为消瘦,下巴尖削,模样虽是长开了不少,也瞧着明丽了,只那脸上覆着厚厚的脂粉却也难掩面色的苍白,和眉宇间的沉郁之色,她瞧见慧安身子分明僵硬了一下,目光闪动着,接着才笑了起来,竟道:“大姐姐,你可真美!”
她一进来这屋里的气氛便凝滞了,童氏蹙着眉瞪了夏儿一眼,夏儿却委屈地低了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孙心慈,慧安脸上的笑也微微凝结,只觉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
自孙心慈被抬进马府,慧安先还留意了下,叫方嬷嬷在马府中收买了两个马鸣远的通房,不时给孙心慈制造点麻烦什么的,只后来她发现孙心慈的日子过的实在不怎样。
她进府时已经坏了名声,而且正是她那父母声名狼藉之时,那时候她进马府,马鸣远又是那般德行,又岂能得宠?
先开始马鸣远瞧她有点颜色,加之到底原先也是国子监的同窗,她又是太子妃的姨表妹,这便还得了两日宠,只后来府里人瞧出来孙心慈已完全被姜红玉和威钦侯府抛弃,孙心慈的日子就越来越难熬,且不说马鸣远对她腻了,单单马夫人就觉着她勾引了自家儿子,日日的寻她麻烦,更别说马鸣远的那些通房们了。
马鸣远那院子早被他染指了一个遍,孙心慈虽是从府外抬进去的,但却连个妾的名分都没有,置身在一堆的通房丫头中过的实在苦不堪言。慧安发现即便没有自己的搅和,孙心慈已是生活在了地狱中,这便没再关注她,后来她又忙起马场的事情,这便更没功夫搭理孙心慈了。
今日猛然见到她,还着实愣了一下,接着便觉恍然隔世一般。她倒是不怕孙心慈会是来寻麻烦的,如今两人身份在那里放着,孙心慈除非是疯了,或是不想活了,不然她就万不敢造次半分!
而且非是慧安瞧不起孙心慈,实在依慧安对孙心慈的了解,她也没有那寻死,或是玉石俱焚,和自己同归于尽的狠劲。
所以慧安瞧见童氏上前一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笑着拉了拉她,道:“这位大婶许是认错门了,只今日来者是客,夏儿,打赏。”
孙心慈那年被抬出凤阳侯府,身上却是半点银两都没能带出的,到了马府日子越过越拮据,她今日身上的一套衣裳却是从府中黄姨娘那里得来的,式样老,面料也不好,加之她面色不好,人也消瘦,又摸着厚厚的脂粉,打眼一瞧还真显老,虽不至于就成了大婶,但瞧着却不像十多岁的花样儿姑娘。
如今慧安一言,众人皆笑,孙心慈面上的笑就僵住了!
她心中也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慧安只怕万不会给她好脸色,但这趟她难怕是做给人看,哪怕是自取其辱也必须得来,因为如今她能借的势实在太少,日子实在过的艰难。
孙心慈脸色青白,还没从众人嘲笑的目光下回过神来,便有婆子打起帘子,笑着道:“关府的司礼婆子来了。”
童氏便忙招呼着鼎北王妃,和文景心等人出去歇息,一时间屋中乱成一团,丫鬟忙碌间却是将僵直站着的孙心慈给挤到了角落,待众人出去,关府的司礼婆子便笑着进了屋,准备给慧安说教。
婚前礼仪早就有嬷嬷交待过,如今却也只是走个过场,那婆子尚未说上两句,前头就传来了锣鼓声,竟已是到了酉正。
童氏一听迎亲的到了,慌忙着就回头上上下下的查看,道:“快快,给姑娘检查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
丫头们呼呼啦啦的忙活,接着外头便有小丫头奔了进来,急急地报着,“迎亲的队伍到了,姑爷已行过了奠雁礼,赶紧扶姑娘出门了!”
慧安闻言心一慌,瞧向童氏,童氏见她目光盈盈,隐有水光,拉了她的手,眼眶就红了,勉强着笑道:“别耽搁了吉时。”
慧安给童氏磕了个头,这才被蒙上了红盖头,手中又塞了个苹果,接着外头便传来喜婆的喊声。
“吉时到了,新娘子出阁咯!”
慧安被童氏扶着出了屋,外头沈童已经候着了,见人出来忙笑着过来,俯身就蹲在了慧安的身前,慧安一笑,伏在了他的背上,低声道:“有劳二哥哥。”
沈童嘿嘿一笑,背着慧安便往榕梨院外走,一路人声吵杂,鞭炮声,恭喜声不断。
孙心慈一直僵直着站在屋中,如今慧安出了屋,她才迈着僵硬的脚步跟着到了外头,却是站在人群后,瞧着慧安那身影消失。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手心中,生疼生疼!她的眼中亦满是嫉妒和不甘,她如何能不嫉妒,且不说慧安那美到惊人的容貌,只她身上那件大红的喜服便叫孙心慈嫉到心疼。
童氏见慧安一行出了院子这才瞥了眼后头的孙心慈,又瞧向夏儿,夏儿便委屈的小声道:“她一路蛮闯,府中人多眼杂,奴婢也不好硬拦着。”
童氏知道这事也怨不了她,这便道:“赶紧赶走,没的辱了客人的眼!”
慧安这会子却是没心思想那孙心慈了,她被沈童背着过了二门,只觉迎亲的锣鼓声越发响亮了,欢庆的气氛倒是冲散了她心头方才涌现的惆怅,心跳加快,两颊也红了起来。
想到关元鹤这会儿就候在府门口,等着迎她,慧安心中便泛起了丝丝的甜意,她现在听着这喜乐声,多日来心中的彷徨和害怕却是少了,有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对关元鹤的信任和势在必得!
沈童背着慧安刚步入视线,关元鹤便盯了过来,瞧着一身嫁衣被沈童背着往这边来的慧安,脸上难得的露了笑模样。
沈童将慧安背出大门,这边喧天的锣鼓声便又大了几个音,震的慧安耳朵都疼了起来,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夹着散喜钱,和围观人群纷抢喜钱的呼喊声。
慧安还没迷糊过来,便听沈童道:“妹妹出嫁后不比在家中,可莫再任性了。”
慧安闻言知道沈童是不放心自己的性子,也是关心才会如此交待,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沈童这才将她放下,交由门口早候着的送喜婆子掺扶着。
从门口到花轿这几步路用上好的红绒地毯铺着,却是要新娘自行走过去的,表示娘家已将姑娘送出了门,以后却是要属于夫家的人了。
慧安扶着喜婆子的手垂着眸往前走,听着耳边的各种欢庆之声,心跳如鼓。
关元鹤端坐在马上,目光却瞬也不瞬的盯着慧安。如今正是日落时分,晚霞满天便浮现在慧安的身后,夕阳落在她身上,将她一身红衣照的更加艳丽如火。
她款步而来,大红的衣摆在身后拖了一地,宽宽的衣袖走动间随着步伐起伏,其上繁琐的花纹像是要荡起来一般,腰间束着宽腰带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勒的越发纤细。
也更显得身姿苗条,双腿修长,体态纤盈,关元鹤瞧着,只觉那夕阳仿似在她身后镀上了一层艳光,她自光影流离处走来,即便不露面容,只那身姿已是动人心魄的美。
待慧安被扶着到了轿边,一直忙着在外院招呼客人的沈峰这才走了过去,瞧着慧安目光闪动,半响才道:“若是谁敢给你气受,就回来告诉舅舅!”
关元鹤见慧安到了轿前,终究是忍不住下了马,大步行了过去,正听到沈峰这话,不由便沉声道:“我定会待她好的,舅父且放心。”
慧安听了沈峰的话眼眶便是一红,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倒是猛的听到了关元鹤的声音。她一惊之下,只觉那人就站在身边,他熟悉的气息似还吹的喜帕轻动,有股温润的热度伴着他沉肃而肯定的话语透过喜帕留恋在她的耳边。
慧安心一触,双颊便惹的霞飞满颊,心情也在羞喜中沉淀了浓浓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