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却是无人去答,那边国子监和太学的先生们如今和他一般皆是一般的表情,纵使老谋深算的李院士也只差没把眼珠子凸出来了,挂在脸上一日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起来。
而李云昶则瞧着慧安勾了勾唇角,目光因专注而显得熠熠有光。关元鹤却无甚反应,他因练武本就眼力奇佳,纵使琴台离的远也能将慧安面上神情瞧的一清二楚,见她先还好好的,弹着弹着却忽而红了眼眶,泪珠滚滚,便只觉那琴音悲悲切切的实在不怎么动听。
他是个不通声乐的,对琴没什么研究,故而听着这凄凄切切的琴音便觉着有些心烦,蹙了蹙眉,收回了目光,可听着听着便还真听出了些门道来。
不自觉地就想起儿时母亲抱着他在大哥的忌日,给大哥上香烧纸钱,母亲偷偷望着天幕垂泪,而那时候父亲却不知身在何处,他曾问母亲,为何父亲不回来见见大哥,大哥定然很想念父亲。可母亲却告诉他,父亲是要做大事的人,大哥会理解父亲的。
想着这些,再回神时瞧见慧安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已挂满了晶莹的泪痕,豆大泪珠儿挂在尖尖的下巴上终于不能承受那份沉重,噼啪地落在琴弦上溅起泪花,他瞧着慧安的面上便带了些许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怜惜。只心里却道,小骗子,这次倒不是装的。
而李云昶此刻心里却有些翻腾,他想到首次相见,慧安的回护紧张、想到再次在威远侯府相遇时慧安的有意回避、和她被自己瞧见失态的窘迫、还有在关府她的有意疏离、那日在马车中的闪躲,以及方才在教舍中她的僵硬和怒气,此刻的真情流露,心里不由更是纳闷不解了起来。
这丫头喜欢自己,这点李云昶却是确定的。他虽不是什么风月场上的高手,但自幼长在宫中,亦非那不解风情之人,小丫头的那点心思虽时刻想要隐瞒,但到底道行太浅,她每每见到他时的各种情绪变化,他岂能察觉不出?
如慧安这般年纪,对见过的男子动些小心思倒不意外,只她处处回避,又非是在用欲擒故纵之计,这却是有点意思了。若她是在装,那他倒是要对此女刮目相看了。
且这丫头身上似藏着不少东西,传言说她不会弹琴,粗鄙不堪,如今瞧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若说她是在藏拙却也说不通,因她没有藏拙的道理啊。
弄不清楚没关系,往后还有的是机会,既这小丫头想玩,他奉陪便是,总有一日会弄个清楚明白的。再者,与这小丫头捉迷藏倒还有点趣味。
“哈哈,弹的好!情感丰富,扣人心扉啊。李兄觉得如何?”突然柳祭酒大喝一声,打破了楼中有些诡异的宁静。
他见李院士黑着脸,不由更乐,抖着胡子扬声大笑,好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淳王听着他乐不可支的笑声,瞧了眼面目发黑的李院士,勾唇一笑:“国子监不亏是天下学府冠首,卧虎藏龙啊。”
这琴艺比试不同书艺画艺,乃是整个广场上的学子共同鉴证的,一首好曲胜在能打动人心,能令众人动容的曲音才是上乘,如今只瞧场上反应便能知晓,这场比试国子监是杀出了一匹黑马。柳祭酒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听闻淳王的话,更是得意,拍着李院士的肩膀,笑道。
“老弟,一会子散了场别急着走,我在仙鹤楼上设宴,咱老哥俩喝上一盅?”
慧安的琴音刚落,柳祭酒便嘿嘿笑着道。他是料定今日这场琴艺比试五位评判会评国子监胜出了,而李院士自不甘心,犹自还留着一丝希望,毕竟单论琴技顾妤馨却是要比沈慧安要强的多,而且那顾小姐的恩师可也在这上面坐着呢。谁知他这边还存着幻想,那边朱存文,刚巧就开了口。
“这名女学子不错,技艺好练,然琴心难寻,是个不错的苗子。”
方才顾妤馨弹奏完,他可是一言未发,如今这般却是判了慧安胜出,他话一落,李云昶便道。
“朱老先生高风亮节,本王钦服。”
“哈哈,既然朱老先生和老七都说该国子监胜出,那本王这等不懂琴的,自该追随,自该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