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若是有心计,说不定与少帅的婚事反而不成,正如尹真珠与柳音书之流,但凡与冯瞿有点什么,必要使劲了浑身解数恨不得把自己绑在男人身上,还要顺手拔除男人身边的花花草草,反而逼着男人离她越来越远。
新上任的少夫人恰恰相反,当初想尽了办法要离开少帅,分手之后恨不得退避三舍,迎面相遇也要装陌生人,生怕别人知道他们之间有旧,没想到却恰恰激发了少帅的征服欲。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唐平安慰他:“你也不必担心,少夫人不是那等一经得势便猖狂的女人,她待人一贯谦和,疏朗大气,况且又不喜欢跟女人们斗心眼,反而容易相处。”
他们这帮人都是跟着冯瞿出生入死过的,就算是冯瞿将顾茗放在心上,可在他们心中冯瞿依旧是第一位的,任何伤害到少帅利益的人都是需要考量在内的,哪怕她是少夫人也被排除在外。
不过顾茗有一个好处,无论在外才名如何之盛,内里肚肠藏了多少刻薄话,待人却是不卑不亢,不会因其困顿贫穷卑微而轻贱了对方,也不因对方身负权势而曲意奉承,与其生父顾宝彬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若认真论起来,她顶着顾千金的身份在此生活的几年时间里,从头到尾两面三刀曲意奉承过的也就只有冯瞿一个人而已——那还是在危极生命的前提之下,可惜她在姨太太生涯里拍过的那些马屁,曲意奉迎过的事情都在闺房床帏之间,也只有她与冯瞿心知肚明,旁人哪得机会瞧见?
这些话后来被立功求好心切的刘副官转述给了冯少帅,直乐的冯夫人都快找不着北,连连赞道:“唐平这小子历练的不错,倒是长了不少眼色,看来是该升一升了。”
刘副官吐血。
事儿让他办了,好话却被唐平说尽,这小子居然还升官了!
纵然如此,他也丝毫不敢懈怠,带着一队亲卫按照少夫人的指示忙的团团转,到了宴客的正日子上,冯瞿携新婚夫人一起迎客,举办了玉城实际意义上有女主人的第一个正式宴会。
有些事情无论报纸上吹的如何天花乱缀,还有结婚照在首页登出来,都不及亲眼所见让人信服。
冯瞿全程陪同,亲自介绍顾茗未曾打过照面的各级官员及军中将领。
有参加过婚宴的高级将领,她尚记得人家,不等冯瞿介绍就先问好,未曾打过照顾的经冯瞿亲自介绍,被介绍者心里便不由要深思几分——果然风传少帅宠妻如命,这般客气隆重的介绍自己与少帅人相识,还不是怕旁人轻视了她?!
冯瞿摆出母鸡护崽的架势,宴会全程只盯紧了自家媳妇,连手底下邹旅长的夫人请顾茗过去说话都还要白叮嘱一句:“邹嫂子,我家太太年纪小,您可要多照顾些。”
邹族长追随他多年,年纪虽然与冯伯祥差不了几岁,却也不敢以父辈自居,倒是与冯瞿以平辈交往,可他家中五朵金花,其中第三朵金花邹妮妮钟情冯瞿,却是人所共知之事。
邹夫人上次家中有事,无暇去容城参加婚宴,还不曾亲眼见过冯瞿夫妻的恩爱情状,不由失笑:“师座太太这般品貌,不怪师座呵护有加,我瞧着心里也欢喜的紧。”内心却是诧异不已,不明白顾茗何德何能,难道仅凭着一杆笔就哄的男人五迷三道?
冯瞿才松了一口气,竟然对顾茗说:“跟着邹嫂子好好玩去吧。”那姿态倒不像是丈夫交待妻子要好生招待客人,反而更像是老父亲叮嘱第一次踏入社交圈的小闺女。
顾茗尴尬的浅笑:“我会跟邹嫂子多学学的。”
邹夫人一路牵着顾茗往军中亲厚的官眷圈子里走过去,骇笑道:“认识师座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紧张别人能紧张成这样,恐怕他初次上战场都没这样紧张过。”虽是打趣,却也是事实。
冯瞿将门虎子,小小年纪就枕着枪睡觉,从学会走路就一直是横着走的,几曾怕过枪*炮之声,反而是他这番略显笨拙的生怕媳妇受丁点委屈的紧张模样才极为少见。
邹妮妮生的明艳高挑,性格爽朗大方,从小不爱红装爱武装,枪法极佳,骑马开车都很能耐,如果军中有飞机说不定早都学会了,样样出挑,唯独在笼络男人一方面欠缺许多。
她数年深爱着冯瞿,十七岁上非要入军中,邹骞劝说无效,不得不厚着脸皮将她送进军中,谁知道这位三小姐在军中竟然是如鱼得水,与军中上下相处的极佳,能力也不输儿郎,唯独在追男人上不得法,有空就逮着冯瞿比枪法,屡败屡战。
冯瞿以前钟情尹真珠,后来与柳音书订婚,邹妮妮痛苦过一阵子之后便不再追着他跑,况且这两年战事少了,冯瞿一心扑在建设之上,时常容城与玉城来返奔波,连贴身亲卫都是两班轮倒,何况是有军职的邹妮妮,日常相见的次数倒少。
如今邹妮妮已届二十六岁高龄,下面的弟妹们都已成婚,唯独她还未有着落,邹骞夫妇都快愁白了头发,今日督军府举行宴会,她提起想要亲眼见一见少夫人,邹夫人劝阻无效,只得答应,又再三叮嘱她收敛脾气,不许在少夫人初次举办的宴会上闹事儿。
顾茗被她打趣的两颊作烧,索性倚小卖小:“让邹嫂子见笑了,他大概是担心我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也没独自筹办过宴会,所以才多叮嘱几句。实则谁人不知我的出身?做不到至多也就笑话我一句小门户里出来的,没什么见识,有什么打紧?我慢慢学着总能学会的,母亲近来在容城走不开,阿瞿常提起邹旅长与嫂子都是极为可信之人,还要求嫂子多教教我才好。”
她自曝其短,不等别人质疑先把自己拉出来踩两脚,态度诚恳无可挑剔,可是话里话外也透着夫妻恩爱甜蜜,说话却温软谦和,竟态自若,全无拘谨之意,与之说话令人如沐春风,就连邹夫人也觉得比之自家那个倔头巴脑的三闺女要讨喜许多。
“少夫人才名在外,见识比我们这些老古董要广博许多,您可别笑话我们才好。”她至此竟不敢再小觑这位新上任的军政府少夫人,意有所指道:“我家里有几个不争气的都嫁的嫁娶的娶,唯有三闺女年纪老大整日在军中厮混,就是不肯成家立业,真是愁也愁死了。”边小心观察顾茗的神色。
顾茗还从未听冯瞿说起过军中有这样一位奇女子,顿时大为惊讶:“三小姐真是将女门虎,阿瞿倒不是没提过。不过三小姐能在军中任职,想来必有不凡之处,跟一般的闺秀定然大为不同。我虽未做父母,却也知父母之心。邹夫人心疼三小姐慈母之心不假,不过如三小姐般能力强的女子真不能以一般闺秀的标准来要求,不然囿于后院岂不是可惜了?”
如果不是她嫁给了自家闺女的心上人,邹夫人真要为她这几句话而援引为知己不可。
邹妮妮大龄未嫁,相识的那些女眷们私底下都在议论,她若是得偿所愿嫁得冯瞿,夫唱妇随当真是美事一桩,可冯瞿对邹妮妮之有袍泽之情而无男女之爱。
邹旅长又不似顾宝彬一般豁得出脸皮把女儿送上冯瞿的床,顾宝彬是个四处钻营的小人,可邹旅长如今的地位都是凭自己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忠心耿耿追随冯氏父子两代人到今日,岂能做出自毁长城之事?
邹夫人眼神微闪:“不如等会我介绍家里那个没出息的三闺女与少夫人相识?”只求那祸根今日说到做到,不要得罪人才好。
顾茗笑容爽朗:“求之不得。”
她在玉城并无女性朋友,如今关系亲密些的也唯有杂志社里的宁雪华,还有望成为妯娌,能认识军中任职的女子,当然心存好奇。
邹夫人往常交好的几家官眷们都聚在一处聊天,见邹夫人引了少夫人过来,皆起身与之寒喧,顾茗虽瞧着面嫩,却十分会说话,无论是拉家长还是聊起儿女婚嫁、女人烦恼、外面时局动荡都能接得上话,却也不一味侃侃而谈夺了旁人的话头,多是专注的倾听,间或中肯的说两句,引出下一个话头,这帮太太们便接着聊下去,有时候还恰到好处的讲两句无伤大雅的俏皮话,引的这帮太太们捧腹。
笑声是最容易化解生疏的武器,不出多久这些官眷太太们便与顾茗熟悉起来,还对她所做的事情好奇不已,追问不休。
顾茗便拣一二趣事讲给她们听,她口才了得,言简义深,不多时众人便都听住了。
邹夫人见此,愈发觉得自家闺女不及她讨喜有趣,心里暗叹:这回见过真人总能死心了吧?
邹妮妮今日军中有事,来的晚了些,便连军装也没换,直接过来了。
她身形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五左右,头发卷成了大波浪,五官美艳,从厅外走进来的时候气势卓然,在一众穿着旗袍礼服高跟鞋的太太小姐们中间穿行而过,尤显得鹤立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