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后,鱼郦问万俟灿:“煎药?”
万俟灿道:“这小和尚通医理,也勤快,不用白不用。本来还想把他扔了不带他,没想到他还挺乖巧。”
虽然鱼郦难以想象向来沉稳严肃的辰悟大师乖巧时是什么模样,但她敛眉沉思,总觉得不妥。
他们此去蜀郡坎坷险阻重重,带着辰悟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确实不便,他们都是牵扯其中的,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此行送了命也是求仁得仁,可辰悟无辜,本就跟这件事无关,万一他有个好歹,那不是罪孽。
鱼郦将瓷碗搁下,冲万俟灿道:“还得麻烦姐姐把辰悟大师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你想赶他走?”万俟灿道:“他不会走的,他放心不下你。”
鱼郦正色道:“不要胡说,大师乃出家人,又是国寺相国寺的主持,他的清誉岂能如此败坏!”
万俟灿吐了吐舌头,突然发现一本正经的鱼郦还是很有气势的,不愧是昔年的昭鸾台尚宫,她胡思乱想着,随口道:“咱们就打赌,辰悟不会离开你的。”
***
深夜的宫闱幽谧宁静,崇政殿的地上散落着几只酒壶,赵璟靠在龙椅上睡了一小觉,于梦魇中惊醒,满头虚汗,才发觉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窗外仍旧沉沉如墨,好像永夜。
赵璟坐起身,金冠已被他摘下扔到了一边,他披散着头发将药瓶里的药一仰而尽,殿中香雾缭绕,他仿佛看见了尸骸满地、血流成河的疆场,那让他厌恶的疆场。
他蜷缩进龙椅深处,想要眼不见为净,可耳边仍旧有厮杀的声音哀哀不绝。
赵璟捂住耳朵,恰好崔春良进来,见他这副样子,壮起胆子上前轻摇他的身体,“官家,你怎么了?”
赵璟猛地一颤,茫然看向他,“阿翁,死人了。”
崔春良以为他在说鱼郦,神色哀伤,正要宽慰,赵璟忽得站起来,踉跄着走下御阶,指向虚空:“死了这么多人啊……从襄州到金陵,可怎么偏偏朕还活着?”
他瑰秀的面上是宿醉后的苍白,满是疑惑地低下身,摸着地上的血,呢喃:“都说人死如灯灭,那死了是什么滋味?”
崔春良只见官家在摸地,可地上什么都没有啊,他究竟在摸什么。
正看得心惊胆战,殿门倏然被打开,内侍躬身回到:“关于立后,两府递了奏疏……”
赵璟猛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