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春良跪伏着上前,抬袖拭掉眼角的泪,嗫嚅:“娘子没有与官家玩笑,她只是太累了,太苦了,撑不住了……”
“累、苦……”赵璟面上漾过茫然:“她为什么会这么累,这么苦?”他沉思良久,绝望道:“是我啊,我一直在逼她,自重逢之后,我从未善待过她。死的人为什么是她,该死的那个人是朕才对!”
他容色痴癫,神经质地翻出匕首,将要出鞘,崔春良慌忙上来阻止,他握住刀柄,哀哀道:“官家您可不能想不开,您想想江陵郡王,他才两岁啊,已经没有了母亲,若再没有了父亲,他可怎么在这虎狼环伺的宫闱里活啊!”
赵璟神色木然,眼珠僵滞地转了转,恍若梦醒:“寻安,还有寻安……”
万俟灿听到动静冲进来,见鱼郦毫无气息地躺在赵璟怀里,垂在身侧的手紧捏住袖纱,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见崔春良回头看她,才反应极快地装出一副哀伤难以自抑制的模样,奔到榻前,嘤嘤哭泣。
她全情投入地抹了半天眼泪,才哽咽着问赵璟:“窈窈生前可留下什么遗言?”
赵璟已经安静下来,泪水无声划落,面上一片枯井般的沉沉死寂,他拥着鱼郦,说:“她想回蜀郡,她说天气还不算太凉,怕在路上腐烂,要我今天就送她走。”
万俟灿暗道聪明,这假死药只能管十个时辰,万一皇帝霸着人不放,那时辰一到鱼郦醒来,一切岂不是白忙活了。
她不敢表现得太急切,只有试探道:“那官家是何意?”
赵璟弓起手背划过她的面颊,目中尽是不舍,但还是说:“她的遗愿,朕必让她如愿。”
他将鱼郦平放在榻上,握住她的手,目光不舍地流连于她的面,哑声吩咐:“召嵇其羽。”
嵇其羽来时听得内侍说了一两句,心中自是哀戚不已,待真看到尸体更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他一边抹泪,一边朝赵璟端袖揖礼。
赵璟虚弱无力地将鱼郦的遗愿说与他听,末了,道:“你将手中公务暂且放下,收拾行囊,护送鱼郦入蜀安葬。朕会派重军相随,在蜀郡未收复之前,鱼郦的安葬处必要严加防守。”
嵇其羽明白他的意思,是怕那个相里舟丧心病狂之下去毁萧娘子的陵寝。
他一一应下。
赵璟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鱼郦的面,他想要站起来,可是腿弯乏力,又扑通跌坐回去。
崔春良上前要搀扶他,被他挥手斥到一边。
“你为朕誊御旨,朕要追封鱼郦为后。”
“这……”嵇其羽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