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郦不由得皱眉。
她这一皱, 赵璟却紧张起来, 问:“可是哪里不适?”
自然是不适的,宛若撕裂般的疼痛附在身上,全身像是被打碎了重新揉搓在一起,骨缝发凉, 动一下就像在受刑。
自十六岁以后她就极能忍疼,万千痛苦不过化作眉间一点颦,她摇头,问:“孩子呢?”
崔春良忙要去把孩子抱回来,被赵璟喝止,他凝着鱼郦苍白的侧颊, 道:“孩子我要带走, 或者, 你舍不得,想他一辈子在冷宫里陪你。”
鱼郦的指尖微颤, 声音里有艰难忍耐的疲惫绵软:“好。”
赵璟竭力想从她脸上看见些什么,哪怕是怨恨,可是没有, 那双清媚的桃花眸里是一片寂落, 宛若盛光黯淡后的清冷,空空荡荡,什么都映不进去。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能牵动她的情绪。
赵璟只觉心头压着一块峦石, 仅存的耐心也告罄, 他道:“咱们说好, 这孩子以后就和你没关系了,他自有他的出路,你也别存什么念想。”
他要走,崔春良端着拂尘虚拦,冲鱼郦比划:“姑娘,那孩子才这么小点点,离了亲娘多可怜啊,您向官家说几句软话,就几句,事情没那么糟的。”
赵璟怒不可遏地让他闭嘴。
鱼郦瞧着暴躁的赵璟,还有良苦用心的崔春良,想起了幼时的自己。
有娘亲在时,只会觉得被管束;而娘亲不在了,才觉出这世间风急雨骤,处处是险恶,步步有关隘。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身子实在虚弱,右手又用不上力气,只偏抬了一点,又重重跌回去。
额间汗水淌下来,衬得脸色苍白如纸,她无助地轻唤:“有思。”
赵璟正拂开绣帷要走,听得这一句,脚下像灌了铅,再也挪腾不起步子。
鱼郦气若游丝地说:“你要带孩子去哪儿,就把我也带去哪儿,可以吗?”她轻轻舔舐干涸的唇角,艰难地说:“求你了。”
她其实听见了,意识比身体更早的苏醒,听见了“淑妃、贤妃、顺容、婉仪”……她没有心气和力气去争什么,云藻宫的那一夜好像将她身上所有的执拗与傲骨都抽干净了,剩下一个躯壳,脑子空空,行尸走肉。
她从前高估了自己,其实她支撑不住任何人的命运,包括自己。
可孩子不一样,是她把他带到了这个一点也不美好的人间,她对他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