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一袭玄袍,如严寒深重的夜色,立在帐前。
他没说话,立即有御医上前为鱼郦诊脉,随后退出去向他禀:“胎儿无事,只是姑娘的伤口裂开了,需要重新上药。”
宫女端来伤药和白绢,赵璟接过来,吩咐她们都下去。
寝阁里又只剩下两个人,赵璟冷脸坐在床边,开始慢条斯理地剪白绢,他说:“你该谢谢这个孩子,他救了你一命。”
鱼郦闭眼,自从国破,她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她连颜思秀和蒙晔的搭救都不要,哪里要这个孩子来救。
她很想活,可不能踩着珍爱之人的命去活。
赵璟往她的伤口上糊药,她吃痛地低吟,半弯了身,道:“我阿娘早逝,爹爹无情,将七八岁的我丢在庄子里守丧,那些婆子们各个都凶,无数个夜里,我害怕得只能抱着母亲的牌位哭。”她歪头看向赵璟,“你与我差不多吧,都亭驿的日子,忘了吗?我们没有成为被父母宠爱的孩子,也同样,不会是一对好父母。”
赵璟问:“什么意思?你不想生我的孩子吗?”
鱼郦低下头不说话,赵璟发狠地紧捏住她受伤的左肩,鱼郦痛得冷汗直冒,却紧咬住牙,将那些破碎的、狼狈的哀求抵在喉咙里。
她强撑着抬眸看他,艰难地说:“对亲人的期望和期望破灭后的憎恨,远超仇敌。你知道,我有多少回想砍了我爹。你怕不怕,有些东西是会随着血脉延承下去的。”
赵璟松开手,鱼郦再也支撑不住,狼狈地歪倒。
汗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来,和着泪。
赵璟冷淡地低睨她,自袖中抽出帕子,擦拭手上的血渍。
他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似玉雕琢,辗转于缎帕间,不尽优雅。
谁也想不到,他刚才用这双手做了多么恶劣残忍的事。
他擦干净了,才说:“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好奇,你能生出来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朗月般的眸中溢出星点笑意,他抚摸着鱼郦的面颊,温柔地说:“好好保胎,别动歪心思,不然,我把明德帝的尸骨挖出来扬了。”
鱼郦不可置信地看向赵璟,颊边尚有泪痕,清澈的瞳眸里倒映出他森冷含笑的面容。
赵璟自觉触到了蛇的三寸,愈加妒火中烧,他的目光徘徊于鱼郦细长的脖颈,甚至在想,若是这么拧下去,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