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芈月本是同母同父的亲姐弟,不论什么事,都应该是他们更亲密一些的。可是这么多年以来,芈月最亲密的人,却不是自己。
多少回,他在睡梦中想着姊弟重逢的情形,然而重逢之时,他竟是有些情怯,有些不敢上前相认。这个气派十足的贵妇,真的就是那个从小就爱捉弄他、和他一起滚过泥沙、打过水仗的阿姊吗?
姐弟相见,抱头痛哭,那是一种本能,他不知不觉中就已悲伤得不可自抑,可是哭过之后,扶起来坐在廊下,他依旧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一切似真又似幻,难道当真就可以从此以后,再无分离,再无恐惧,再无伤悲了吗?
他看着魏冉,这个人如此陌生,却在他和他的阿姊之间,如此融洽又如此突兀地插进来,教他想了十几年、盼了十几年、攒了十几年要和阿姊说的话,此时此刻,竟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不觉,一行人便上了马车,一齐入了宫,在承明殿中宴饮庆祝。虽然向寿与芈戎在楚国俱已娶妻生子,但此刻芈月却尚沉浸于骨肉血亲的久别重逢之中,只拉着向寿和芈戎的手,同进同出。其余人等,便由缪辛请了公子池出面,引着一起入宫,由屈氏与公子池接待,在侧殿另开宴席。
正殿之中,便只有芈月、嬴稷、魏冉、芈戎与向寿五人,共叙离情。
芈戎冷眼看着,但见魏冉在芈月和向寿甚至是嬴稷之间,都是应对自如,亲密有加,引得众人或唏嘘,或含笑,竟是成了宴席的中心。正沉吟间,便见魏冉又捧了酒盏呈到他面前,笑道:“兄长,我跟着阿姊这些年,知道她实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还有舅父。今日我们兄弟重逢,当一起敬阿姊、舅父一杯才是。”
芈戎今日一直神思不属,看着魏冉潇洒自如的样子,自己身为兄长反似被他比了下去,心中既酸且愧,只是这种情绪,不但不可以说出来,便是在心中多想一想,也不免羞惭,当下只得站起,勉强一笑,道:“冉弟,这些年你跟着阿姊,风雨同舟,我还要多谢你呢。”
向寿却是看不出芈戎暗藏的心事,见兄弟和睦,心中欣慰。他接了两人敬的酒,再看魏冉身材雄壮、威风凛凛的样子,与芈戎站在一起,兄弟两人相貌倒有五六分相似,只是芈戎温文,魏冉英气,不由得点头:“好,好,小冉也长这么大了,我记得当初你还只有这么高……”他看了一眼嬴稷,比画道:“比大王还小呢。”
魏冉也不禁唏嘘道:“是啊,一别这么多年,我们总算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