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只不过是他敲打王后的行式而已。
若是有可能,他自然是愿意悄无声息地把后宫之事,在后宫解决掉。但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身体很可能撑不过一年了,他不想造成一个在他身后动荡的楚国,也不想自己死后身边的人受到戕害。
他就是故意要造成一种废后的风向,让王后惶恐,让太子惶恐,让王后与太子求助昭阳,再让昭阳“犯颜直谏”保下王后与太子,让王后与太子欠下昭阳这份大情面。此后,再让昭阳以宗室的名义保其子孙,便是王后与太子再有什么妄动,也不得不给昭阳这点面子。
更何况这种废立风声,打了王后的脸面,戕害了她的威信,便能够让她在新王继位以后,不能伸手太长,也可保自己的后妃子嗣之安全。
这并非万全之计,然而也只是他此刻能够对王后作的最大节制。
他并不想这么快出手,然则自那日莒姬夜泣之后,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自己现在不做些什么,会很快没有机会再作了。
这种预感曾经于战场上救过他的性命,楚人重巫,他也很相信冥冥中自有神意在,既然有此预感,他想,他得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来。
想到这里,他懒洋洋地伸了伸手,吩咐道:“寡人昼寝,无事不得相扰。”
昭阳收起锦囊,着了青舃,走下章华台的台阶,转入回廊,慢慢地走着。
一重重回廊,曲折宛转,转角出,见王后静静地站在那儿。
赫赫楚王后,素来出入婢仆环侍,副笄六珈,衣饰华章。而今的王后,却是科头素衣,苍老憔悴不堪,竟是连姿容也不顾了。
昭阳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道:“臣昭阳参见小君。”
王后侧身让过,长叹一声,掩面呜咽道:“小童是待罪之人,今日之后,不知道是否能受令尹之礼。”
昭阳见她如此,虽知是作戏,心中也亦生恻隐之心,道:“小君可是来见大王?”
王后点头泣道:“小童触怒大王,特来脱簪待罪。”
昭阳作了一揖:“如此,臣告退。”
王后的脸色很难看,她死死盯着昭阳,却从昭阳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来,她忍了许久,终于还是问道:“大王召令尹何事?”
昭阳恭敬地道:“小君请恕臣之罪,大王与臣议事,小君若要知道,当去问大王,不应该来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