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龄不肯下令,两个手持盒子炮的少年也不敢随便开枪。眼睁睁地着马贼和日寇们大呼小叫,距离树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三百米,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八十米,七十、六十,五十五、五十,时间忽然过得极慢,眼前画面被天空中落下来的阳光撕成无数碎片。蓝天、碧草、白露、黄土、黑色的马蹄、灰色的土匪、草绿色的鬼子。猛然间,破碎的画面又整合为一,在少年们的眼前迅速放大。他们已经能到战马鼻孔喷出的白烟,他们已经能到土匪敞开胸口处露出的黑毛,他们已经能见小鬼子伍长那充满得意的眼睛!
他们的心脏猛然抽搐,停止了跳动。然后突然又恢复了工作,“砰砰砰砰”地狂跳不止。就当他们快要被自己的心脏给活活敲死的时候,天空和地面猛地颤抖了一下,被马贼们重重护卫在正中央的鬼子伍长两眼之间出现了一个钢笔粗细的血洞,愤怒的子弹余势未衰,带着脑浆和血浆从鬼子的后脑勺飞出来,溅了紧随其后的马贼满头满脸。
“开火!”张松龄的命令紧跟着传入少年们的耳朵,宛若定海神针。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的少年们立刻打了个冷战,双手端起盒子炮,从相距二十米的位置同时扣动扳机。“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根本没人还记得张松龄在战斗前的叮嘱,盒子炮中的子弹一搂而空。
这样的射击方式,当然保证不了什么准头。但两支盒子炮形成的交叉火力,还是打了马贼们一个措手不及。冲在最前方的三名马贼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人和马身上就被打出了四、五个破洞,鲜血喷泉般从破洞飞溅出来,在树林边缘形成了一道璀璨的红雾。
红色雾气四下翻滚,其他正在呐喊前冲的马贼们登时就懵住了。手忙脚乱的拉紧缰绳,试图控制坐骑,哪里还来得及?至少四名贼人被战马带着,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树林。然后踩在事先布置的绊索上,连人带马轰然摔飞十几米,或者撞在树干摔晕,或者一头扎进布满的削尖了木桩的陷阱,被扎成一个个破筛子!
“呀!”少年们因为神经绷得过于紧张,而发出了凄厉的大叫。以前每当听游击队的老人们讲消灭敌人的故事,他们都恨不得自己立刻能走上战场,扣动扳机,亲手打死一个又一个敌人,用敌人的血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儿。当亲眼到浑身是血的敌人在自己面前翻滚挣扎时,他们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勇敢。特别是被张松龄安排在左侧火力点处的那名少年,到一个大活人忽然在自己鼻子底下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本能地选择了闭上了眼睛。左手中弹夹哆哆嗦嗦,就是填不进盒子炮里去。
林子边缘的马贼们纷纷将坐骑拨偏,一边躲避撞上陷阱的危险,一边寻找翻本机会。有名刚刚拉住坐骑的马贼到了破绽,端平老式水连珠,迅速向少年瞄准。“乒!”张松龄抢在马贼扣动扳机前一瞬,将起射下了坐骑。然后调转枪口,快速用准星套上另外一个朝树林里开枪的马贼,将此人的脑袋打了个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