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禽只觉得别扭,摇头不肯:“那怎么成呢?”
一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大夫跑进来:“师妹,师妹,你快去瞧瞧,一个肠痈的病人,只怕要手术呢?”
那日沉船,终是林容水性了得,从窗户里游出来,叫冲到下游去了,又得裴令公旧臣庇佑,辗转到了这下阳村。她刚来的那日,便瞧见张老大夫替一位得了消渴症的病人,截去病肢,她当时大惊,在古代截肢,要是感染了,怎么活?放在现代,也是一个大手术了。
张老大夫哼哼两声,只当她是看见大夫动刀便大骇的人:“华佗尚且剖腹术、揭头骨,老夫不过截一病肢,有何可惊的?”
林容点点头,回想起父母让自己背诵的典籍来,古代中医的确有外科手术,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五十二病方》就已经记载了,用外科手术的法子治疗痈疽、溃烂等症。等到了明代,更是有《外科正宗》这种集大成的典籍,详细记载了截肢术、气管缝合术,鼻息肉切除术。暗自叹道:高手在民间,倘若她自己,担心术后感染,是断然不敢给人做手术的。
林容坐在那里,喝完了一碗糖水,这才站起来:“师傅做手术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看着的吗,怕什么?”痈疽,就是现代的阑尾炎,最是简单的一个小手术,只要病人术后感染不是太严重,存活率还是很高的——至少,用张老大夫的话来说,比铁定病死强一点。
那小大夫唤陈毓仁,闻言,挠挠头,不好意思笑:“师妹,你胆子大,我再跟你学学。”
林容站起来,累得有气无力,望着陈毓仁叹气:“师兄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一线?”她在现代的时候,科室轮转时当一线累得半死,这才考了公务员躺平一点,谁知道兜兜转转,都是注定的。
林容把碗交给翠禽:“面你吃了吧,别放坨了。”一时往诊室走去,果见床上躺着个气喘吁吁,面如金纸的年轻男子,一时有人端了常备的固脱保元汤来喂他服下。林容伸手搭在手腕上诊脉,又往阑尾处按了按,见那人悠悠转醒,问:“是这儿疼么?几天了?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那男子还说得出话来,每按一下便哎呦一声:“罗实功,今年二十有三,疼了快四日了,大前日晌午开始疼的。”说着便恶心,呕吐起来。
林容倒了些土法蒸馏的酒精在手里,消了消毒,见一屋子人围着,道:“叫家属先出去,师兄,给他们讲清楚,手术可以做,但是不一定能活,知情同意书是一定要签的。”
接着便口述起病历来:“罗实功,男,二十二岁,气滞血瘀型肠痈,右下腹中度跳痛,舌苔白腻,脉弦紧,有恶心呕吐,建议手术治疗,住院观察。”一时立刻有学徒在一旁写了,递给林容瞧,她点点头:“拿出去,给家属签字画押。”
又吩咐众人:“准备手术。”
手术,张老大夫是常做的,也很敢做,钻研此道,乐此不疲,只是死亡率居高不下。林容露了一手,把现代外科的无菌术、麻醉、□□平衡、抗休克之类的搬过来一点,结合中医,因地制宜,这死亡率便大大降了下去,也叫他心服口服。
手术室是按照林容说的布置的,所用的器具、衣裳,被服,皆是高温消毒过的,虽然比不上现代,那也只能有什么用什么。
先给并未喂了麻醉的草乌散,等见了效,这才用柳叶刀切开腹腔,见那人虽脉象不好,看着颇为严重,里面炎症的部分倒是没有想象中大,把发炎的阑尾的截掉,冲洗,在逐层关腹,用穿了桑皮线的弯针缝好,耗时也才不过半个时辰。
又接着下医嘱:“抗休克的通脉四逆汤,抗菌消炎的青热散,一人一方。”沉吟了一会儿:“他就用蒲公英、穿心莲、黄芩、黄连、黄柏、紫花地丁的那副药吧。要注意有没有发热,引流条注意别叫他弄掉了。”
一旁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立即记了下来,回:“师兄,紫花地丁跟穿心莲,都没有了。”
林容点点头:“换成大青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