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符乃有名的强项令,最是手辣之人,闻言道:“主公曾对臣说过,雍地无论文武军弁,若有滋扰生事者,一等视之,概无例外,不知此言可还作准?”
陆慎见他话里有话,还以为军中哪一位将领,脸色稍暗:“自然作准!”
杨伯符这才拱手禀告:“江州公主府来雍地送重阳节的节礼,另派了一百军士随船护送。因着君侯的军令,这些人本在城外驻扎,不得随意进城。前几日,其中七人却偷偷潜进城内暗娼寮饮酒作乐,不但如此,还寻衅弄死了一名雏妓。”
陆慎早有禁令,雍地文武一律不得眠花宿柳,还一度下令取缔全部教坊、妓馆,闻听此事,冷笑三声,不答反厉声问:“此等小事,你这个宣州郡守,还待问我之后,才敢处置吗?”
陆慎威势颇盛,要换了旁人叫他这样反诘,早就两股战战,偏杨伯符面不改色:“那雏妓一死,七人便潜逃出城。臣当即点兵捉拿,却扑了个空,稍一拷问,才知道这二百军士早就住进了君侯的城外别院之中。再一打听,却是君侯夫人的安排。臣屡次向君侯夫人递上拜帖,详陈是非厉害,均不得回信。君臣有别,内外有别,当时君侯出征讨伐在外,臣也不敢擅专。”
陆慎越听脸色便越暗,听罢,默默不语,转身大步往内院而去。此时时辰还尚早,不过刚入夜,刚一进门,便瞧见庭院中支了一小香案,案上点了数支绿蜡,几扇玉屏环绕的三株孤零零的菊花,四下里静悄悄无人,守门的婆子也不知哪里去了。
迈步进去,见回廊上芭蕉树下立着个没留头的小丫鬟,背对着身子训斥厨房的婆子:“秦嫂子好没意思,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们这些小丫头。油腻腻的,谁秋日里爱吃这个?别说主子了,便是我这样的丫头也瞧不上。”
一面说一面往地上扔,糖蒸酥酪、火腿肘子、酿鹅、鸡油卷儿,哗啦啦一顿瓷器碎裂声,那小丫头原就是这园子里的人,被分到林容院子里,初来时受过这婆子不少气,往日里连要一碗鸡蛋羹也推三阻四,此番终于找到机会还回去,拍拍手,笑:“秦嫂子还是回去另做新的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今时不同往日了,君侯日日歇在我们主子房里,要是你吃食伺候得不用心,哪一日有了错处,跪上个一整夜,也不是没有的事?”
秦婆子忍气吞声,哼一声:“姑娘别太拿乔了,正经主子还没说话呢,你倒挑挑拣拣起来。我就不信,这么多菜,夫人一样也入不得眼?”
那小丫头叉着腰骂:“你当我诓你,我们主子金尊玉贵地长大,能吃得惯你们雍地的东西,论起精致小食来,不说江州,便是我们宣州也比不得……”
一转身,还要开口骂,不成想远远瞧见那门口负手立着一男子,定睛一看,原是君侯,当下吓得腿软,扶着廊柱跪下,哆哆嗦嗦:“君侯……君侯……奴婢说这些话,不是有意的……”
第40章
陆慎面无表情挥手吩咐随侍的沉砚:“堵了嘴,拖下去。”
沉砚立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块绢布,塞进那小丫头嘴巴里反剪了双手提溜着领口仿佛提溜着一只野畜生一般,拖了出去。
他手脚极麻利,又加上这院子里没人,这一番动作倒是没惊动里面屋子里的人独留那厨房的秦婆子瑟瑟发抖得跪在原地。
陆慎淡淡瞧那婆子一眼却寒如幽潭,吐出两个字:“噤声!”
过回廊,至檐下陆慎驻足隐在转角处,见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四扇窗户都大喇喇敞开着,那妇人正站在窗前,捧着一抱芙蓉花,一面修剪枝叶一面缓缓插进美人觚里。
那妇人一身松花色的青罗袄,蓝田金裙鸦青色发鬓都放了下来,黑压压垂在腰间,越见其清新脱俗之态。
忽得,大门处喧闹起来一群人抓着一只白猿吵吵闹闹起来:“县主,这畜生真可恨昨儿喂了它好些果子,偏不吃,今儿偷了牛肉来吃,院子里晾的衣裳也叫它裹了去,我们十几个人,沿着湖边撵了不知多久才撵到,真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