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绡宫浮岛海市之名也在海上盛传已久,只可惜为明美的一世中无缘见到。素娘听得绮罗讲述四海近况,然后问起来意,道:“我来,是想询问龙绡宫可有老龙行迹,他素……四海遍游,现下也不知……在哪儿。”
轻柔的声音原本就徐缓至极,因而间或有停顿也少能为人觉察。
绮罗没有任何惊讶,只是笑,她已猜到了:“我也有许久未见得他了。上一回得见,还是在七年前的南海乐会上,敖闰殿下前去寻敖钦殿下……他这百年来都在人间,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行踪飘渺更甚以往。”
她叹了口气:“那年你……身陨北海,敖闰殿下回来之后便去了蓬莱。蓬莱毁于天灾,雷火肆虐将蓬莱旧地之时空也尽数摧毁,非常危险,我也实不知其内情况几何,只知道敖闰殿下带出了蓬莱公主巽芳……”
素娘调头望向少恭。杏色衣衫的青年缓缓垂下眼睑:“我去迟了。蓬莱尽成死地,无一人留存,只得了长春最后一句话,然后转寻龙绡宫得你之留言……”
绮罗对他道:“蓬莱已毁,唯一一位海客存世也无所归处。巽芳公主心如死灰,留在我龙绡宫中听了百余年箜篌曲,只三十年前,她离了海域去往中原。临行前她予我说,她现在最不惧怕的便是死亡,轮回寂寥,见你一世已全了命定所有的因果缘分,她是该欢喜的,约莫下一世忘却所有便断绝了太古榣山的执念,但她还想再见见你,见见明美,见见轮回中的你们。”
素娘想起雷云之海幻境中定格的历史,想起巽芳与白龙王的对话。她说,我是当年榣山的一叶藤,入了轮回,在时间河流中随水颠簸,不达边际,到不了岸,也挽回不了一丝一毫。
少恭握紧她的手,伸出另一只手按上她的眉间,抚平那道轻微的褶痕:“徒离予我一具妖身,叫我在人世两百年,能循着你我轮回之路重回一遍,了结过往所有的因果,一世将终,才回到琴川等你到来……若是巽芳来寻,想来皆是错过了。”
素娘轻轻道,带着某种笃定的语气:“她在衡山。”
她在那里遇到他,在那个山洞逢到他生生世世的磨难,在那半壁的血痕残字中识得阿湮,她在人世唯一的留存只有此地,人世那么广大,她寻不到她们,便只能回转衡山,等待是否有人回返见着她。
闻言少恭的神色有些怔忪。
衡山啊,那个刻满他年轮的山洞,那方容她轮回存世的莲塘,那个延续着欺骗与违逆的道统,为欧阳少恭的这一世,满脑子都是阿湮与焚寂,真真再未想到要去触碰那洞惨烈的石壁。
所以,又错过了。
“那……待得我们回返,去寻她可好?”他温柔道,安慰得拍了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