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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家的小娘子 第166章

今上目中已带了微冷之意:“许爱卿的意思是,这空白帐务报表压根不重要?!”

事到如今,根本没有他退缩的余地。就好像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哪怕他朝后瞧一眼也觉惊心动魄,他唯有闭着眼睛朝前走!

许清嘉郑重跪了下来,沉稳清朗的声音在紫宸殿里响起:“不!空白帐务报表不但要查,还要彻查!不但要查帐面,还要查地方实质上的财务状况!”他的额头抵在金殿之上,久久不曾抬起来。

冰凉的地砖似乎是一剂良药,让他在这关头还能保持清醒的思维。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席话在今上心中犹如丢下了一个炸弹,将这位在位几十年的帝王一直以为的太平盛世给炸的粉碎。呈现在他眼前的真相是吏治的腐败,账务的混乱,国库的鼠患……

这位帝王一直以来总是将目光放在继承人的身上。他老了,能够感觉到精力不济了,迫切的需要一个各方面都十分完美的继承人。

然而太子先天条件不足,身体病弱多年,且背后外戚势大,太孙年幼懵懂,他是万不敢将江山交托到这样的继承人身上的。

因此一直以来他都是费尽了心机在继承人身上,无论是宁王还是三皇子四皇子的得势,风头足以盖过了太子,都是为了打乱眼前的局势,希望能够寻一条万全之策。

现在,今上将目光从继承人这里暂时移开了,移向了他治下这个三十多年的江山。他目中充满了戾气,仿佛能闻到风里来的血腥,这位帝王的心中已经动了杀意。

紫宸殿里君臣一席话,没有人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连今上的随身宦官都被遣出了殿外。

不过晚些时候,宁王带着禁军将所有从地方前来京中合帐的官员都抓了起来,从他们的住处搜到了大量的空白帐务报表。

来自地方的这些官员还不明白自己因何犯事,被投进刑部大狱还在与隔壁的狱友交流信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啊,还等着去户部对帐呢。”

户部尚书许清嘉已经回家去了,不过今日他没空陪着妻儿,许府门口停满了前来打探消息的马车,不但是外地官员的助手,就连户部的下属也想要知道大规矩的抓捕地方来京对帐的官员,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止许府,带着禁军抓人的宁王府门口也堵满了马车,不过此刻宁王还在刑部清点禁军抓捕回来的官员,以及从官员居处带来的证据,亲自查点验明,以防有变。

太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本能的觉得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因为今日国舅破天荒的来到了东宫求见,他与国舅自吵过架之后,甥舅二人都不肯低头,又有朝堂之上国舅一系官员的落马,国舅始终认为是太子唆使许清嘉的攀咬,因此对这个外甥的怨言就更深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今日宁王带着禁军四处抓人,从上午抓到了傍晚,听说现在还在擎着火把搜罗,而今日抓捕的官员全是地方前来长安办事的官员,好多官员压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被抓的时候有些在茶楼听曲儿,有些在青楼与姐儿描眉画唇取乐,还有些还在住处睡觉。

有些官员被抓,下面的助手便立刻四下开始求人打探原因,首要目标便是地方官员在朝中攀附仰赖的官员,而有那么十几位地方官员,恰是傅温门人。

傅温至少还可以厚着脸皮假装之前与外甥之间的龌龊并不曾发生过,腆着脸来东宫求见太子,探听消息。

而许棠与贾昌就完全糊涂了。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亲自前往宫中求见今上,只道宁王带领禁军四下抓人,已经将上百名地方来京的官员投进了刑部大牢,眼看着刑部大牢都要被塞满了,而禁军还在四下抓人。

“陛下,再这样下去人心惶惶,如何是好?”

老对头贾昌与许棠斗了大半辈子,过了无数的风浪,还从来没有一次携手过。没想到今日被宁王将长安城差点掀翻了的气魄给吓着了,竟然不约而同的前来求见今上。

贾昌开了口,许棠也难得附议:“陛下,宁王本就带军,又身份敏感,这般大肆抓人,又无罪名,恐怕不妥吧?”

二人一口咬定,对于地方官员来说,长安城就是大家心中的太阳,向往的地方,可是宁王生生让地方官员们在对长安城充满了恐惧,且这种毫无缘由的抓人简直包藏祸心,如不尽快制止,谁知道宁王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二位爱卿的意思是,大郎有逼宫篡位之意?”

贾昌:“微臣不敢!”

许棠:“微臣不敢作此想!”

“不敢?!恐怕你们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吧?!”今上语声忽起,似乎已经到了恼怒的极致:“两位爱卿与朕君臣一场,朕向来视两位爱卿为肱骨之臣,没想到这么多年朕真是看走了眼!”

这话说的就很重了。

做官做到贾昌与许棠这个位子,多多少少会揣摩今上的心思,而且很得今上信重宠爱。旁人上谏十句话未必抵得上他们在今上面前的一句诋毁。

两人诚惶诚恐的跪倒在了紫宸殿的地砖上,正是不久之前许清嘉跪的地方。

同一时间,国舅傅温坐在太子的书房里,宫人奉了茶上来,太子今日似乎极为悠闲,至少此刻手中还握着一卷书。也不管他是表面悠闲还是心中真正的悠闲,总归这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还是引得国舅心中不快。

“京中都快翻了天了,宁王带着禁军将长安城翻了个个儿抓人,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能坐得住。”

太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皇兄敢带着禁军抓人,就一定是父皇的旨意。皇兄定然不敢私自抓人,舅舅有什么可着急的?!”

国舅都被他这话给噎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很想摇着太子的肩膀跟他说:你醒醒吧再等下去宁王就该逼宫篡位了!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太子也未必肯信!

从甥舅二人有了裂痕之后,他就知道了,太子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太子的翅膀已经硬了,他开始信任自己认识的官员,而不是国舅一股脑儿指给他的忠心臣子。

国舅咽下了这口气,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太子至少得知道宁王这般大规模抓人,到底是了什么事儿吧?!凡事但有应对,也不致于事出突然而无对策!”

太子捂着胸口咳嗽了两下,眉头一皱,似乎过去那个病体支离的样子:“最近春寒,本王受了点风寒,身上不舒服,一直在东宫养病呢。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本王真不知道。不过舅舅可以去问一问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国舅一口老血差点喷到他面上:老子要是敢去陛下面前问,何至于跑到你面前来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