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一入军帐,立即道:“刘铭舍锐气而决定三日后再战,其中必定有诈。”
车胄赞同道:“车某也是这般想。但他究竟做何打算呢?”
满宠反问道:“若是将军是刘铭,该如何设想?”
车胄略作沉吟,已道:“趁夜袭营,攻其不备。自古兵不厌诈,刘铭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老实。”
满宠缓缓点头,沉思道:“将军说的也正是我所想。不过将军若是刘铭,选择攻击我们,会在什么时候?”
车胄见满宠赞同,心中隐起振奋之意,说道:“多半就在今夜,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心中精神一振,说道:“既然刘铭不仁,就莫要怪我们不义,他们才安营下寨,我们可趁其敌立足未稳时出击。若依车某之见,今晚击之!”
他神色兴奋,只想着刘铭不仁,他就可以不义,却没有想到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满宠闻言,缓缓摇头道:“我若是刘铭的话,绝不会选择今晚。”
车胄一怔,忍不住问:“为什么?”
满宠道:“我观刘铭作战,虽在于用奇,但素不轻发,一击必中。他当然也知道我们不值得信任,绝不可能不防备我们偷袭他的营寨。”
车胄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半晌才道:“那你若是刘铭,会选择什么时候?”
“第三日子时。”满宠见车胄困惑,解释道:“子时进攻,刘铭不违承诺。子时进攻,正值我等蓄力白日作战,更是最懈怠之时。我若是刘铭,必在子时进攻,可取天时、地利、人和齐聚,胜出把握大增。”
车胄从未想到这个时刻,闻言倒吸口凉气。若没有满宠在此,若刘铭真选择那个时候攻击,无疑是他最松懈之时。
徐州这些年来能不吃败仗,果然有些名堂。
皱起眉头,车胄道:“那依伯宁虽见,我等应如何应对呢?”
满宠道:“方法有二,一是早做准备,就坐等刘铭来攻时,给予迎头痛击。还有个方法就是,趁刘铭出兵,营中空虚之际,我等分兵而出,反袭他的大营,烧毁他的粮草。徐州军大营若失,军心必乱,到时候车将军依虎豹骑平原击之,可大获全胜!”
车胄闻言,一拍桌案,笑道:“果然好计。我觉得这法子可并而使用,我方人多,可一方面给予刘铭回击,另派人马偷袭徐州军大营。”
满宠点点头,脸上并无半分欣喜之意,又道:“将军所言也是好计。但有件事,我们不能不防。刘铭故作大度悠闲,寻求决战,但他没理由不断我们粮草后路。我等粮草中转,多囤在下相城,必须要防他突袭下相城,烧我们粮草。我军下相城若失,军心必乱。十万大军,也可能一朝散尽。”
车胄笑道:“这件事倒不用伯宁担心,就在昨日,我已修书请周瑜提防。周瑜已回信告之,下相城绝无大碍。我想以周瑜之能,只是看管粮草,绝不会有事了。”
满宠的确也是这般想,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之意。他知周瑜素有领军,但元昊派周瑜前来西北,只是想让他看个粮仓吗?
不管如何,他满宠也已竭尽全力,接下来如何,还看双方士气。
两日转瞬即过,徐州军、曹军都像信守承诺,偃旗息鼓,就等第三日来战。
车胄见徐州军果如满宠所言,居然不来攻击,更是警惕在心。第三日子时前,早就悄然的命全军准备,分出两队兵马出营兜路前方落雁坡,又令前军将军严阵以待。
夜黑风高,无星无月。有浓云起,四野之处,皆笼罩在黑蒙蒙的夜色中,车胄亲临曹军前军营寨,登高台望去,见目光难穷暗处,深夜之中,难免心中惴惴。
就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大响,敲碎了夜的沉凝,撕裂了遮掩的杀气。
有鼓声,鼓声响彻洞天。车胄从未想到过,会有那么猛烈高昂的鼓声,那鼓声有如千面皮鼓同时响动,简直可说是惊天动地。
鼓声并非是从东方而至,却是从下邳城的方向传来。
车胄一凛,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下邳城的城头再次火光熊熊。自从刘铭率兵来后,这几日来,下邳城头并没有燃火,此刻下邳城再次点头,寓意着什么?
就在此时,有兵士急报:“徐州军攻营。”
刹那间,马蹄声雷动,从静寂的远方,就那么激昂、冷静的传来。无喊声、无厮杀,但其中蕴含的决绝让人悚然。
徐州军攻营!
就算整日在马背上过活的骑兵,听闻这种蹄声响动,也是暗自心惊。徐州军只比他们想象中攻打还要猛、还要快疾。
车胄喝道:“擂鼓迎战。”鼓声四起,和下邳城那方向的鼓声交织错乱,杀机重重。可就算孙曹联营如此密集的鼓声,竟也压不住下邳城那方面的惊心动魄。
许久积怨,在这一朝喷薄而出,或许下邳城的军民做不了太多,但他们用鼓声告诉刘铭,他们和刘铭在一起,并肩作战。
徐州军迅雷不及掩耳攻来,曹军前军将军早已准备,喝令出兵。车胄坐在高台上,略有紧张的听着禀告的军情。
满宠虽还是神色漠漠,可显然也在倾听着疆场的厮杀之声。他仿佛有种天生的敏锐,只凭声音,就能察觉双方的战情。
徐州军有千余骑兵攻来。
前军将军喝令前锋军两千出战。
前锋军不敌,被魏延带徐州军杀退。徐州军虽不精锐,却悍不畏死,勇猛如锤,前锋军不能挡。
车胄听到这些消息,已皱起了眉头,暗想早闻庐江之战中,刘铭身边一将犀利,不想带着乌合之众就让曹军难以应付?
有兵士再报,“前军将军车荡领军出击。”“车荡浴血厮杀,抗住了徐州军的攻势。”“车荡已击得徐州军后撤。”
车胄嘴角露出丝微笑,暗想自己虽然用人有份偏亲,但却也选人颇为骁勇,不给人落下把柄。。
思绪未停,就有兵士又报,“徐州军黑暗中再出骑兵,以攻对攻,这些人均是奋不顾身,包抄了车将军的后路,抵挡住前军将军的救援。车将军已陷入困境。”
“前军将军再派骑兵猛攻,可敌手不退。那些人……应是刘铭手下的徐州死士。”
车胄眉头蹙起,这些人如此拼命,只怕我军损失不小。
转瞬间,前军将军已连派三拨骑兵进攻,有喜讯传来,“徐州军抵挡不住,已节节败退。”“徐州军正向落雁坡撤去。车将军已带兵追杀徐州军。”
车胄霍然而起,向远处望去,这时天沉沉,夜深深。他当然看不到太多,只是隐约听到更远的地方有金鼓之声传来,陡然间那方的天际亮了起来,有火光映照半空,知道己方已对徐州营发动了进攻,不由喜形于色。
满宠双眉一扬,突然道:“不好。”
车胄心中暗惊,忙问,“有何不好?”
满宠道:“刘铭为人谨慎,绝不会指望一击就能击垮我们。他如此猛攻,定知势道难久。他猛攻之下,必定别有用意。将军,要令车荡莫要再追,提防徐州军有诈。”
车胄心道,“车荡激愤已久,蓦地取胜,怎会住手?如今徐州军一败,气势已衰,就算有伏兵,我军全力掩杀,也可冲垮对手了。”正犹豫间,有兵士已报,前军将军已派骑兵五千,全力协助车将军进攻,前军将军领军万余断后压阵,正滚滚向徐州军落雁坡进攻!
杀声震天,鼓声不断。
车胄虽说幕后主持大局多年,但感觉杀气惨烈漫天,也不由紧握双拳。
就在这时,有兵士再次急来禀告:“将军,刘铭突然带兵杀出,斩了车将军,我军难敌,已在溃败!”
车胄一惊,叫道:“怎么会成这样?”
他实在难以相信,大好的形势下,曹军又被刘铭轻易的击垮。
又是一个刘铭,出手一刀,就轻易的扭转了徐州军的颓势。满宠淡淡道:“有时候,一人就是一人的力量。但有时候,一人可激发千军万马的杀气!”
杀声本已飘远,可转瞬之前,再次凝聚在营前。
车胄凛然,知道双方交错拉锯许久,如今又是徐州军占据了上风,因为徐州军有刘铭,而他们没有。刘铭身先士卒,作战勇猛,如斯一个将军领队,那些手下怎能会不拼死效力?
“前军将军不能挡……前军将军再退,两校尉战死,前军将军命全军退缩营前,有前将军出战,被魏延刺于枪下!”
“刘铭、魏延连斩我军六员猛将,势如疯虎,无人能敌!”
“刘铭手下再度增援,击溃我们才出的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