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音虽然很生硬,很别扭,却是汉话无疑。不过不是洛阳话,而是长安话。
荀彧起身,一揖到底:“儒门后进荀彧,见过老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暗红色的木牌,双手递到老者面前。木牌上,一只凤凰浴火而生。
老人接牌在手,双目垂泪,脱下了身上的皮袄,露出一件陈旧的儒衫,他又打开抱在怀里的盒子,取出一件进贤冠,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他站直了身体,张开双臂,如凤展翼,向荀彧躬身一拜,未语先泣。
“想不到此生不仅能两次见到华夏衣冠,还能见到儒门圣人亲至,老朽死而无憾。”
……
“陈公对浮屠成见颇深啊。”刘辩感慨的叹了一口气:“那么,陈公对浮屠又了解多少呢?”
陈纪从容说道:“老臣对浮屠了解不多,虽然没什么兴趣,但也没什么恶感。可是在徐州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老臣对浮屠深恶而痛绝。陛下,你可知道有一个叫笮融的人么?”
刘辩摇摇头。
“笮融是丹杨人,世为大姓。陶谦为徐州牧,笮融往附,陶谦让他做下邳相,督运广陵、彭城的漕粮,待之不可谓不厚。可是谁知道曹操东侵,正当彭城急需支援的时候,笮融却将广陵、彭城的漕粮卷席而去,还蛊惑了百姓三万余口,马三千余匹,致使陶谦无匹马可用,一败再败。笮融至广陵,广陵太守赵昱待以宾客之礼,笮融却杀赵昱,大掠广陵,渡江而去。”
陈纪眼神凌厉,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这个笮融凶顽残暴,为什么却能蛊惑人心?因为他奉行的就是浮屠的那一套。日不思耕种,唯以诵经饭僧为业,不耕而食,不织而衣,这就是浮屠给人的希望。可是天不雨栗,地不生丝,他们所食所衣,都是劫掠而来,每一颗米,每一件衣,都浸满了鲜血,哪里有大慈悲可言?陛下欲以这等凶残之邪道消减魔性,何异于缘木求鱼。”
刘辩一时无语。他知道陈纪说得有些偏颇,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当佛学由哲学变成宗教的时候,其实已经变了质。哲学的高妙精微变成了宗教的腐朽虚伪,很多人皈依佛门并不是为了追求大彻大悟,而是为了过上衣食无忧的寄生生活。和尚是一个很现实的职业,而不是一个精神上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