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是魔鬼,已经误判了一次,不能再重蹈旧辙。刘修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对张角的自我标榜,他没什么兴趣,就算没有英子这件事,他也不会支持张角。他在天子面前说张角有养寇自重的嫌疑,虽说有给张角上眼药的意思,但也不完全是诬蔑。
“你现在去哪里?”
“我要去洛阳。”张角转过身,平静的看着刘修:“我会面见天子,向他请罪,汝南的事是我做的,我自然要承担后果。”
刘修眉头微锁。
“德然,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张角忽然缓和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刘修略微考虑了一下,示意王稚和许禇退下。张角的武技虽然很精湛,道术据说也已经到了狮子吼的境界,但要想在他有戒备的情况下伤他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刘修伸手示意:“大贤良师请说。”
张角回到案前,与刘修面对面的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来慢慢的饮了一口。“我是你引荐进入朝中为官的,按照规矩,我虽不是你的门生故吏,却于我有知遇之恩。”
“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刘修撇了撇嘴,不屑一顾。他可不敢指望张角把他当故君。
“我知道你为什么后悔,因为你觉得我太冲动。”张角从容的笑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修:“可是我要说的是,你在并州的新政是施行不下去的,到头来,你和我一样,都会惨败而归,甚至会比我更惨。”
刘修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用工商之利来换取世家豪强手中的土地,用土地来安抚百姓,用工商之利来满足世家豪强的贪婪。”张角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是你忘了一点,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这些人会吃下你给的工商之利,可是他们却未必肯舍弃手中的土地。民以食为天,粮食是最根本的保障,如今大汉天灾频频,非旱即涝,欠收是常有的事,粮价一天一个样,这个时候,谁会放弃土地?”
张角冷笑一声,用讥讽的眼神看着刘修:“大汉最肥沃的土地都在山东,凉州、并州,不及山东一郡,你在并州能行得通,但到了山东,你会输得一干二净。并州是条小鱼,你还能用诱饵,可是遇到山东的大鱼,你不仅钓不到鱼,还会连饵都丢了。”
刘修眯起了眼睛,沉思不语。
“最后你会发现,你只能采取和我一样的办法,那就是杀。可是,你同样会发现,你已经把鱼养得太大了,他们已经成了猛兽,会连你一起吞噬掉。”张角嘴角歪了歪,用手指点了点刘修,一字一句的说:“到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养虎为患。”
“对付这些贪婪的人,除了杀,没有第二条路。”张角长身而起,微微的弯着腰,俯视着刘修:“杀光这些吸血的蠹虫,天下自然太平。”说完,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刘修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张角从他的眼前消失。张角失败了吗?他不这么觉得。张角做错了吗?似乎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他觉得张角的话不完全是空话,指望当权者的道德,不如指望妓女洁身自好。既得利益者从来不会自愿的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利,中国历史上的改革大都以失败告终,连王安石、张居正那样的奇才都身败名裂,他又怎么敢保证自己就能成功?
不错,他是得到了天子的信任,可是王安石、张居正又何尝没有得到天子的信任,他们最后不还是失败了吗?何况论执政能力,论官场上的权谋,他和王安石、张居正那样的人比简直不值一
提。
那他有什么资格说能改革成功,把大汉引向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