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说,这片湖叫杨树湖——因胡边随处可见的杨树而得名——元朔元年,卫青袭取河南地的时候,就是从这片湖经过,直插到匈奴人的背后,匈奴人从此退出了河套地区。这湖边本来有座卫将军祠,是卫青的儿子卫伉屯朔方的时候立的,只是后来卫家因为巫蛊之祸灭门了,卫将军祠也就破败了。
王允的语气很平淡,显然对卫青并没有什么敬意,对卫家的遭遇也没什么感慨。刘修听了很不舒服,淡淡的说了一句:“卫青把匈奴人赶出了河套,现在我们又把匈奴人请回来了,不知道这算是柔远可迩呢,还是忘战致危。”
王允非常尴尬,嚅嚅的说道:“匈奴人现在是来投奔的,可不是来掠夺的。”
刘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王允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窘迫的舔了舔嘴唇,没有再说下去。匈奴人现在是来投奔的难民,可是这些难民却不怎么守规矩,王莽新朝前后,匈奴人见中原内乱,无暇顾及北疆,便趁隙入袭,在并州如入无人之境,屡次打到河东。即使是光武帝即位以后,雁门、云中、朔方、五原一带也是他们常来常往的地盘,这几个郡甚至有一度被取消了,后来虽然重置,但是控制力也远远不足前朝。
这一方面是本朝的经济实力不如前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光武帝刘秀重文抑武,以儒经取士,崇尚气节,压制武将的后果,所以本朝的战功远远不如前朝,不仅开疆拓土谈不上,连原有的疆域都保不住。最明显的就是西域,要不是班超,西域早丢了,当然现在也等于丢了,如今讨论是要不要弃西凉的问题。并州嘛,相当于丢了一半,名义上好听一点,匈奴人不是敌人,是客人,不过匈奴这个客人可不老实,一有机会就恢复强盗的本色,客串一下劫匪的本业。
“大人准备对付匈奴人?”王允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他从刘修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了刘修对匈奴人的敌意,这次到杨树湖来,他又再次提到了卫青,他是想和卫青一样驱逐匈奴人,还是仅仅想和卫青一样建功立业,尚公主,做大将军?凭他这三五千人马是对付不了鲜卑人的,他会不会拿匈奴人开刀?
“匈奴人现在不是敌人,是客人。”刘修无奈的摇摇头:“我只是想让客人们知道一点为客的规矩,把他们赶出去,非我力所能及。”
王允松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刘修对刘表说道:“在湖边扎营,我要在这里逗留几天。”
“喏。”刘表转身去了,把刘修的命令转述给袁绍、韩遂等人。刘修随即又叫来了徐晃,让他把斥候曲撒出去。徐晃话不多,但是心思缜密,刘修把从五原征召来的人中选了一百多人当作斥候,就交给他负责,几次行动下来,刘修对他非常满意,又从陆续征召来的人选了一些,凑足了三百人,组建了一个斥候曲,由徐晃任曲军候。
袁绍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刘修一直在赶时间,除了在九原城停了三天之外,宜梁等城他都是晚上扎营,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慰问工作,尽可能第二天就起程,像今天这样要在杨树湖停几天的情况绝无仅有。
“大人莫非是要发思古之幽情?”袁绍和陈谌开玩笑道。
陈谌负着双手,看着眼前碧波荡漾的杨树湖,心情十分舒畅,终于又看到一大片的水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陈谌虽然自诩为仁者,可是经过了这段时间在草原上的跋涉之后,他发现这一片湖水是前所未有的美。
“也许吧,听说刘大人精于绘事,想必对山水之美还是有一定的鉴赏力的。”
袁绍有些诧异,陈谌这可是第一次对刘修口出赞语,虽然这赞语中尖酸的意思非常明显。
“不过,我怀疑他停在这个地方,不仅仅是发思古之幽情,也许和匈奴人有关。”陈谌看看四周无人,轻声提醒道:“
你忘了单于追到虎泽的事情了?”
袁绍眉头轻挑,不是很明白。
“匈奴人的继承人是左贤王,左贤王之后是右贤王。左贤王呼征和刘修发生了冲突,连洛阳都去不成了,说不定单于有意要剥夺他的继承权,那接下来的应该是谁?就是右贤王羌渠。右贤王羌渠的驻地就在这里。”陈谌指了指湖西的草原,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我觉得刘修停在这里,可能有见羌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