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向孙尚香歉意的一笑:“尚香莫怪,况且你也应当知道这姻亲之盟乃是古之便有、由来已久……不过在你赴夷为质之后,我却慢慢的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那时的我根本就是年轻气盛、目中无人,兼之还有一些急于求成。想细想一下,我那时为何会不如孔明?正是因为我的身上有着这些的毛病,可是孔明却没有,在心性上我就已经输给了他。心既不如,有智又能如何?”
孙尚香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仲兄,你这是想说什么啊?”
周瑜举杯而笑:“那时的我太小看天下人了。其实那时既便是把你送嫁给了刘备又能如何?诸葛亮就会因此不对我江东多加提防了吗?孙刘两家之间的明和暗斗,又会因为你嫁于刘备一事而欺过曹操了吗?真要是那样做了,欺的不是诸葛亮、刘备、曹操,而是我与吴候在自欺其人、掩耳盗铃,最后不过是落得殆笑世人而已。反过来说,我们连至亲之人都能随便牺牲,那旁人到需要放手之时,岂不是会比我们更加无所顾虑?”
“仲兄……”孙尚香此时不由得秀眉微皱。孙尚香本来就是个颇有些大女子主义的人,加上在夷州被李雪“毒害”了多年,因此对周瑜的这番话其实是很赞同的。只是这些话虽然与孙尚香自身有关,但现在的孙尚香想知道的,却是母亲曾说过些什么。
话说周瑜这也是压抑了很长时间,突然一下碰到个可以倾诉一下的对象,一时间话头就有些收不住。不过孙尚香那里秀眉一皱,周瑜到也反应过来自己都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因此复又向孙尚香歉意的一笑,开始扯回些话题:“这些话,在闲叙之时我也曾对国太说起过。记得那时国太听完之后到也未曾斥责于我,只是感慨说身为世家豪族之女,只怕都躲不开这种命运与归宿。若是所嫁之人年齿相当、门当户对,且在婚后能夫妻恩爱或许还好,但孙刘两家之间的争斗却绝不会带你给那样的生活。”
孙尚香闻言黯然。这一类的话,李雪也曾隐隐晦晦的和孙尚香提起过,所以此刻的孙尚香对这些话很有共鸣。
周瑜接着道:“也许正是因为国太虑及于此吧?国太其实时常会暗中派人往赴夷州打探你的消息,每每听闻说你在夷州过得自由自在、开心快活,甚至还以客卿的身份出仕任职,乃至夷州诸郡的百姓都对你交口称颂,国太总是会为此慰然而笑。所以国太即使明明知道你随时都可以归还江东,即使国太明明对你想念至极,却始终不曾差人去夷州唤你回江东稍叙亲情。因为国太也怕,怕你一回江东,吴候就会将你强留下来,不再发往夷州为质。仅以亲情而论,国太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想念,却害得你的脸上再无笑容,害得你将成为联姻之女而郁郁终生。可怜天下父母心,国太又何尝不希望你永远如当初的那般率直可爱?今日见你如此,国太的在天之灵,想必也可以含笑而望了。”
“娘亲……”孙尚香黯然低头。天下间的父母,又有几个会不关爱自己的子女的?
只是黯然了一会儿之后,孙尚香抬起头来望定了周瑜,因为这些话题似乎与周瑜来此的目的八杆子都打不着什么关系。周瑜明白孙尚香的意思,叹了口气解释道:“国太召我入见虽是闲叙,但目的却是为了向我问及江东与夷州之间的关系如何。公事私情,国太难道还分不清吗?如果是能够不误公事而顾全私情,国太才会真正的开心。”
孙尚香急问道:“那仲兄你是如何看待的?”
周瑜正色道:“以公事而论,瑜绝不赞成江东与夷州为敌。有些事我是不方便和你说,但多少还是有些事是可以告诉你的。这么说吧,你知道孔明在临出茅庐时向刘备说出的天下三分之计吧?此计之中,孔明视我江东‘只可为援,窃不可图’,而我则可把这句话加在吴夷之上。夷州对我江东,也是一样的只可为援,却窃不可图……今时今日的夷州是那么好惹的吗?”
孙尚香默然点头。她在夷州呆了那么久,很多事远比周瑜清楚得多。抛开个人感情不论,单以理性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孙尚香可不认为孙权有能力把夷州给一口气吞掉。要是没能一口气吞掉,孙权将要面对的就将会是夷州没完没了的报复。
周瑜又叹了口气:“尚香,吴候意欲攻袭夷州一事实属不智,可现在的我却也没有能力劝止于他。到是你日前那么一闹,恐怕吴候的打算就要彻底落空,说起来这其实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