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藐山公自然可以袖手旁观。因为藐山公没有这样的机会。但是,现在,藐山公有这样的机会,却继续袖手旁观,是不是要置登州府三十万的百姓于不顾,只顾自己的名声清誉呢?若是如此,晚辈还真的不想和前辈的道谋相同。”
张慎言被张准说得哑口无言,脸色悠然剧变。张准的每句话,都深深的打在他的心房上。对于他和高弘图等人来说,民众,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所谓民为重,君为轻。明朝的士大夫,一直都有这样的思想。否则,内阁就不会极力限制皇帝的权力了。
不错,他是的确不会跟着张准造反的。他的信念让他毫不犹豫的拒绝造反这样的字眼。但是,眼睁睁的看着登州府的三十万百姓,先后遭受闻香教、叛军、鞑子的荼毒,民不聊生,赤地千里,绝不是他张慎言能够做到的。放任百姓苦难于不顾,和那些误国殃民的酒囊饭袋有什么区别?
要是以前,他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良心上或许还过得去。然而,现在,张准将这个机会,抛到他的面前,要是他拒绝的话,他的良心,就要受到强烈的谴责。他对不起的不是张准,而是登州府的百姓。即使是午夜梦回,都要承受无比的煎熬。
如果他是温体仁、吴宗达这样的官员,只要能够荣华富贵,只要能够获得权力,根本不需要管百姓的死活,他的确可以完全不理会张准的说法。然而,他不是。他是忧国忧民的,他是想真的做事的,他的想真的拯救国家,拯救黎民百姓的。
张准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会直接抛出这样的选择。对于张准来说,只要张慎言答应出任登州府知府,他上了这条大船,就不会再下去了。当一个人在清风拂面的地方呆惯了,想要再回去腐臭不堪的茅厕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对于这一点,张准有绝对的自信。
张慎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冷的说道:“张玉麟,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准毫不掩饰的说道:“均田地,免徭役,兴华夏,建大同”
张慎言冷峻的说道:“你这是造反”
张准直言不讳的说道:“没错我的确是要造反”
张慎言脸色铁青,一言不的盯着张准。
到这个时候,两人终于要正面交锋了。
张准走了两步,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生下来就想要造反的。要是朝廷能让我们活下去,我肯定不会起来造反。只要有一碗饭吃,没有人愿意起来造反。但是,我没有。我在造反之前,连一碗饱饭都没有吃过”
“藐山公,你是否想过,为什么陕西的乱民,杀了一批还有一批,无论怎么都杀不完?为什么起义军每次遭受打击,只剩下几百人甚至是几十人,但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却又可以迅的聚集几千人,几万人,甚至是几十万人?你以为从众的那些百姓,都是傻子吗?不是就是因为大家都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起来造反”
“我在鳌山卫造反,跟随我的军户很多难道他们都不怕死吗?不是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怕死难道老百姓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命?当然不是谁都爱惜自己的性命谁都知道,造反是要抄家灭族的但是,明知道抄家灭族,他们还是加入了造反的大军为什么?原因很简单,不造反必然是死,造反还有一条活路”
“是谁将他们逼到这样的程度的?是鞑子吗?当然不是鞑子还没有这样的能耐不是鞑子,那是谁?是朝廷是朝廷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是各个地方上的豪强地主朝廷不断的加派苛捐杂税,一会儿辽饷,一会儿剿饷,一会儿练饷,将老百姓土地上出产的所有收获,都全部拿走老百姓土地里出产的粮食,根本不够上缴赋税的甚至,即使是卖儿卖女都不够”
“藐山公你想过这是什么原因吗?在你看来,加派的三饷,数量都是很少的,不会影响到百姓的生活。可是,你有没有真正知道,老百姓有多少自己的田地。现在全天下的田地,都集中在豪强地主手上,他们是不需要缴税的要缴税的,只是那些无依无靠的老百姓而已九成五以上的田地,不需要缴税,只有不足五分的田地承担全国所有的赋税,这就是现状富人富得流油,穷人穷的只剩骨头这就是现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现状”
“藐山公,我问你,作为一个朝廷,导致全天下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根本活不下去,这个朝廷,要来做什么?我们凭什么要养着一群的酒囊饭袋我们凭什么要养着一群只懂得欺压百姓的官员我们凭什么要养着一群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军队我们老百姓为什么要一群人骑在老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
“藐山公,你是一个好官。但是,看看你的身边,都是些什么官员。朝廷是什么?朝廷就是由一个个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形成的。官员的形象,就是朝廷的形象。你看看现在的官员,都是什么样的形象?为什么你这样的官员无法占据高位,因为这个朝廷,已经毁掉了现在的朝廷,只知道搜刮剥夺,只知道醉生梦死,只知道纸醉金迷,根本没想过百姓的死活既然如此,我们要这样的朝廷做什么?”
“我没有说,我造反一定要当皇帝古语有云,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只有高材捷足者先得之。要是有谁做得比我好,我可以退位让贤的但是,有吗?没有我斗胆说一句,在目前这个阶段,没有人做得比我好没有哪个地方的普通百姓,能够比莱州府的百姓得到的好处多没有哪个地方的老百姓,能生活得比莱州府的百姓幸福安全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