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管事也是没法子了,签下张某年某月收二房(奶)奶多少银子,这收的又是哪些钱一一写清楚了,才拿了银子走。季氏收了条子只等贺兰氏回来再校对。
负责采买的梁管事回头跟府里的管事一说嘴,人人都知道了二房奶(奶)是个大草包,心思正的还跟梁管事一样,写清楚了条子交割回银子来;心思歪的却是趁机把账面做糊涂了,让季氏越发算不清,回头再写条子,只含糊写上是那些条目,却并不写金额,哄着季氏多给了银子;也有心眼坏透了的,前脚写了条子,后脚趁着人多,二房的人没注意,便将那签了字的条子又顺回来了,过个几天又往二房里去对账,还真没人认出他来,这一来一回的,转手便白得了两百多两银子。
有人多拿了,贺兰氏留下的管家银子便不够用了。后头还有四五个管事没对账,季氏看着小箱子里仅剩的两百五十两银子发愁,倒不是心疼银子,她是头疼这些账目,跟她乳母两个算盘都快打烂了,账面上的数字就是死活对不上。
季氏也怕贺兰氏回来嫌弃她不会管家,更怕底下的管事撇嘴议论她果然不如大房的手段,在回贺兰氏询问家事的信时,对账目的事情只字不提,自己让房里的婆子开了嫁妆箱子,先填补了四百两进去,总算是应付过去了来交割的管事们。
季氏不知道的是,自己不会管家的名声早就在外院传开了。几个得了便宜的管事还巴不得主家晚些回来,好让季氏多管家些时日,可比大房的奶奶贺兰氏好蒙混多了。
季氏因为管家不顺,连带着看徐明梅都有些不顺眼,将她拘在院中读书做功课,不准她去徐明薇那里串门子。徐明梅看在她大肚的份上,也不愿意惹她生气,老老实实地在自己院里写字练琴,才三天的时间就感觉整个人闷得都要发霉长毛了。想想要等到大伯母回家,这接下去还有那么长的时间,顿觉人生无望。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051
大房二房各自欢喜各自忧愁的时候,四房里头倒是一片死寂。自从上次徐明兰大闹过一场之后,晴雪居里头的气氛就一直很压抑。惜时是早就看透了徐明兰,心灰意冷,如今只等着到了岁数能放出去找个主子跟前得力的小厮嫁了,反而比其他一心向着徐明兰的惜春惜晴等人要来得平静从容,仍旧同往常一般待徐明兰。
其他三个丫头这次却是真的伤心,尤其是惜春。想她们丹心一片为着小主子,到头来落得个这样的相待!多年相伴尽心服侍伺候的情分,还不如六两银子来得大,怎叫底下的人不觉得唇寒齿冷。
徐明兰自己还不觉得,照样跟房里的几个丫头说笑,心里早将宏庆楼席面那一段揭了过去,不晓得自己房里本该最与她亲近贴心的,便跟那世间貌合神离的夫妇一般,面上亲热,肚里早就离了心,再不肯为她多花一分精神了。
虽说这房里的丫头跟主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丫头们的好坏都系在主子身上,可这冷了的心肠却是不受理智控制能重新热得起来的。晴雪居里几个丫头便有些出工不出力的意思,不止像惜云她们这些大丫头,连底下负责院子洒扫的婆子们这段时日以来都懒散了许多,照往常惜春早就管教下去了,可因着宏庆楼席面一事,她也懒怠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就过去了。
房里大人又都不在,徐明兰到底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看不出这院子里众人做活的好坏来,等到凉氏跟着徐老爷子他们清明祭祖回来,四房早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倒叫她好一顿气,发卖了不少丫头婆子,背地里都不知道将季氏怨成什么样子,只顾着拍着捧着大房的,竟将四房的放在一边不管,任由下人们荒唐。
从这一点上来说,徐明兰还是净得了其母的真传的,自己房中出了问题决计不会从根源上查究起,反而要从外人身上找理由。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的意思,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与自身无关。
季氏别说是过问一下四房的事情了,她自己那一笔烂账都半个月结算不清,天天盼着徐老爷子他们早些回来,不然到四月的二十号,又是要对账的日子,这回都已经赔了六百多两银子贴补了进去,下回还指不定要赔多少呢。
说季氏脑子笨吧,她的确是算不清楚账管不清楚家,可后来几个管家们忽悠她,季氏心里还是有些感觉的。可惜她抓不出他们账本里的耗子洞,又不愿让管事们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瞧着,即便是隔着帘子,都都感受到那种视线中满满的轻慢之意。到最后也就只能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用银子把面子给抹匀了。
一次还好说,咬咬牙就也过去了。可下个月要是还这样自己往公中里头贴私己,季氏便是出手再松,也忍不住肉疼起来。管家的这份瘾头她算是过足了,原来并不是自己原先想的那般威风,没有贺兰氏那点手段,光是这群管事都能把人生吞了去,不禁天天念叨起这一家老小回乡祭祖的,怎么还不见过来?
季氏的奶妈子知道她这念的到底是谁,知道她心里烦,可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可操心不得,只能日日用软话宽慰了。就在二房热切盼望徐家老小回府的时候,没把贺兰氏给盼回来,宫里派的人倒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