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抬起手,摸了摸鼻子,纤细的手指沿着鼻梁上行,直到脑门。“形而上者,玄虚之论。”又返回来,直到嘴唇。“形而下者,口腹之事。”
卢夫人恍然,不禁掩着嘴轻笑一声。“久闻陛下精通道法,能深入而浅出,今日听夫人一言,果然名不虚传。如此比喻,的确形象,便是浅陋如我也能听懂。”
“夫人谦虚了。能精通形而上之道,为百万益州之民拜服,夫人若是浅陋之人,天下岂有敢言道者。陛下常说,夫人虽非天师,却是天师道当之无愧的栋梁,不让须眉,可直追天师夫人。”
卢夫人连忙谦虚了几句。天师夫人是指张陵的夫人雍氏。雍氏不仅是她授业恩师,更是她的阿姑,她怎么敢和雍氏相提并论。
杜夫人笑得更加灿烂。“夫人不必谦虚。你初归大吴,可能还不熟悉我大吴的习俗。这也正是陛下命我来迎夫人的用意所在。我大吴虽然立国不足一年,但与前朝有诸多不同,对待师长便是其中之一。陛下常说,先贤师长固当敬重,却不必画地为牢,唯前人之言是言,不敢越雷池一步。若后人不及先人,学问岂不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必夫人也不希望天师道沦为无名之学吧。”
卢夫人心中一动,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杜夫人这句话意义很丰富,不仅是解释大吴习俗,更是对天师道的未来有至关重要的意义,不妨理解为大吴皇帝这是在问:天师道是想发扬光大,还是想从此衰微?
她当然希望天师道能发扬光大,否则她就没必要这么急地赶往汝阳了。
卢夫人收起笑容,客客气气地拱手施礼。“妾不才,敢问夫人,如何才能将天师道发扬光大?”
杜夫人暗自佩服。这卢夫人不愧是能掌管天师道这么多年的人,一听就明白了言外之意,也省了她多费口舌。“夫人言重了,这样的大事岂是我能饶舌的。待见了陛下,夫人不妨向陛下请教,相信他一定能给你满意的答案。不过,在我看来,一个教派要想光大,无非是两点。”
卢夫人再拜。“敢请教。”
“一是学理精深,有过人之处。二是于国民有功,而不是与为敌。”
卢夫人思索片刻,微微颌首。“夫人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言简意赅,却直指要害。我生性愚钝,于道理知之甚少,怕是难有襄助。倒是我儿张鲁,如今在黄将军麾下听命,手下将士大多是天师道众。若是天佑,或许能建立微功也说不定。夫人,若有我儿效力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岂敢,岂敢。”杜夫人正中下怀,顺势说道:“我来之前,陛下刚刚接到西城消息,说令郎已随黄将军出征,麾下有一万勇士随行。陛下甚是欢喜,让我转告夫人,不必担心新降而有所不同,若是令郎此次作战有功,麾下将士皆按我大吴将士成例,有功必赏。将来在益州推行新政,亦当有所照顾,共享太平,身心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