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啊。”老汉站直了腰,咧开缺了一颗牙的嘴,满脸的皱纹里都荡漾着笑容。
“当——”钟楼的大钟响了,雄深的钟声像无形的波涛,荡开涟漪,将建业城从沉睡中叫醒。
一扇扇窗打开了,露出一张张充满希望的笑脸。一扇扇门打开了,涌出一个个快乐矫健的身影。他们或是倚窗而立,或是沿街而站,目光却不约而同的投入钟声响起的地方。
里长老季站在朱雀桥边,仰望太初宫。阳光照在金凤凰上,也照在他的脸上。
不远处的西域酒家二楼,祢衡推开了窗户,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搂着慵懒的胡姬,看着对面的百姓,轻笑一声,撇了撇嘴。
——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穿着崭新的礼服,拱手肃立,等待着庄严时刻的到来。
东侧是外朝官员,吴景、张纮、虞翻、钟繇站在最前面,九卿及在京二千石官员站在后面。他们戴着式样不同的冠,佩着不同颜色的绶带,手里捧着笏,腰间带着印,端身正立,神情庄重中带着兴奋。
西侧是内朝官员,朱儁、蔡邕、黄琬站在最前面,周瑜、太史慈等五都督、十二督及各部将领代表穿着新式的军礼服,挺身肃立。即使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坐镇一方的大将,指挥过数万人的大战,可是在这种场合,他们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一遍遍的检查自己的仪表,默记早已练习了无数遍的礼仪,生怕到时候出错。
即使是蔡邕、黄琬这样参与朝仪制定的老臣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今天的仪式不仅代表着一个新王朝的诞生,更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启。他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五百年来之大变局,必然载入史册,成为无数后代学者研究的对象。他们可不愿意在这种场合闹出笑话,贻笑千年。
数百人的队伍,几乎填满了整个大殿,却听不到一点杂声。
大殿之外,许褚、典韦顶盔贯甲,像两尊门神,肃立在殿门房,衣甲鲜明的虎贲郎向两侧殿开,沿着走廊,一直沿伸到远处,威风凛凛,令人不敢生侵犯之意。
大殿之下,算不上宽阔的庭院中,从各地赶来的郡守、上计吏、诸堂祭酒,各行各业的代表在庭中肃立,静静地等待着仪式的开始。站在最中央的几个代表是丹阳尹杜袭、吴郡太守周异、豫章太守许虔等人,有南郡郡学祭酒胡昭、辽东郡学祭酒管宁,刚刚调任太学木学堂任教授的秦罗也在其中,与她比肩而立的正是黄月英。
黄月英本该在宫里等着,但她想亲眼见证这个时刻,便以吴郡木学堂祭酒的身份站在了这里。
许劭也在院中,他是作为汝南郡贤良代表来的。他本来不想来,觉得很尴尬,可是后来听说前朝老臣如庐江周忠、河南种劭、河东裴茂都来了,甚至连九十多岁的赵歧都不远千里的赶来了,他也就坦然了。听可靠消息说,参加这次大典的贤良不仅可以参加大飨,还有机会授予荣誉官职,甚至有可能得到荣誉爵位,再不济也可以得个纪念勋章。
孔融也在院中。他虽然没有说话,却左顾右盼,看到了无数熟悉的面孔。看来长安老臣们还是不太甘心就此致仕养老,不少人又借着贤良的名义来参加这次大典,为新朝欢呼喝彩。
太初宫外的广场,万名江东百姓代表静静地等候着,队伍的前面有百张坐席,每个座席上都坐着一个白花苍苍的老人,面前的案上摆着热腾腾的食物和饮品。每个老人身边都有一个年轻人侍候着,他们穿着新衣,难掩心中的激动,小心的拿起案上的食物,递给老人。这些都是宫里特地准备的食物,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松软合口,非常适合老人食用。
贺纯也在其中。他默默地吃着糕点,一言不发。作为曾经举兵对抗孙策,后来还被孙策诬以抗诏罪名,送到长安关了几年的前朝老臣,他本不愿意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可是他不来不行,从子贺齐刚刚被拜为天竺将军,据说还要封侯,他的儿子却还没有出仕。这次费了好大力气,又不远千里,请贺齐给孙辅写信,才求得一个机会,让他有机会作为江东万民代表之一,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