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是水户藩的武士,不过只是一下级武士。”
火坂耸耸肩。
“在我脱藩之前,我是水户藩的一名库房官,每天就负责打算盘,统计和管理仓库的库存,俸禄只有可怜的50石。”
听到火坂的这句话,绪方忍不住挑了下眉。
库房官——这工作绪方熟啊。
“我是在20岁的时候接手了库房官的工作。”
“我刚接手库房官的工作时,还是很努力的。”
“每天都累死累活地打算盘、记账本,努力工作。”
“但渐渐的,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火坂脸上笑容中的那抹嘲讽之色变得更加浓郁了些。
只不知他脸上的这抹嘲讽之色是摆给谁看的。
“我每天这么努力地工作,换不来任何实质性的报酬。”
“就因为我是下级武士出身。”
“你们都是武士,应该都知道下级武士出身代表着什么吧?”
包括绪方在内的所有人默默颔首。
绪方自个就是广濑藩的下级武士出身,所以自然清楚下级武士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除非祖坟冒青烟了,否则你永远也爬不上多么高的位置。
在奉行着世卿世禄制度的江户时代,用一句话来形容幕府和各藩的官场,那就是——“上级武士垄断高位官职,下级武士垄断低位官职”。
除非立下什么惊天大功,否则即使是奋斗一辈子,下级武士也不可能得到什么高位。
“那些出身够好的武士们,伸伸手就有高官可做。”
“而我出身低微的下级武士,再怎么努力打算盘,穷极一生大概也没法高升,只能过一辈子拮据的生活。”
“我觉得非常不爽啊。”
“所以我渐渐的也就不再怎么那么努力地奉公了。反正努不努力,结果都一样,都只能拿这么微薄的俸禄,看不到高升、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不过我还是有每天按时按量地完成我自己的那份工作的。”
“在我开始没那么热情洋溢地奉公后,我的上司突然找上了我。”
“你猜猜他跟我讲什么了吗?”
火坂抖抖肩,再次发出几声冷笑。
“他嫌我最近工作没有以前那么用功、拼命了。”
“我跟他说:我每天的工作都有好好完成。”
“接着他说:我知道你每天的工作的确都是有好好完成,但仅仅只是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身为武士,应一心奉公、报效主公。”
“面对以十分为满分的工作,应该努力做出十二分、十五分的成绩。”
“只有这样,才能不辱武士道义。”
“明明每天都有好好完成工作的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臭骂、说教了一顿。”
“我回家后越想越气。”
“报效主公?水户藩的藩主何时有恩于我了?我为什么要拼了老命去报效一个从来没见过一面的人?”
“而且先不讲武士道义的人应该是主公吧?我的家族自幕府建立起,就世世代代为水户藩效劳。”
“奉公了二百年,就因出身低微的缘故,俸禄从没涨过,一直只能做些不起眼的工作——有这样讲武士道义的吗?”
“我越想越气,所以在第二天就去找我的那个上司理论。”
“然后又被我的那上司臭骂了一顿。”
“他说:身为堂堂武士,怎能一直想着柴米油盐这种俗物。”
“身为武士,应该淡泊名利、一心奉公,一直把主公放在第一位……总之就是跟我大讲特讲武士道义。”
“他还跟我背诵起《叶隐闻书》里面的句子:‘每日清晨遥拜之时,应该先拜主公与双亲,后拜神佛。将主公放在首位,不仅双亲欢欣,神佛亦将领会此心意。为武士者,除却主公,其余万事一概不必考虑。此志愈盛,则愈能留心主侧之情形,并时刻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