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玉知道这份浅浅的酸意,是因为生死相隔后的怅惘堆积在心头,忙说:“不,不,我头一次看的时候,也以为是姐姐记挂着我,或者有什么未了到的心事要嘱托我,没成想,才看了一遍,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后来我读了三遍四遍,越发确定了。”
她抬手,把那叠纸递到岚意面前,“表姐,你瞧瞧。”
岚意坦然接过,有了宛玉的提醒,她借着窗外的光,读得很认真,但是一遍看下来,她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只先静静思索着。
宛玉看着她沉思的表情,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那年冬天,我们让裴府的厨房做了暖锅,还弄了些储在仓里的叶子菜,吃得很高兴,但席间,姐姐明确地说,自己最讨厌吃芫荽,让我们不要给她拈,而且……”
在宛玉的提点下,岚意整个人都一恍惚,似是回到了那个冬天。
她的印象里,那年下了好大的雪,裴府的碳都不够用了,惹得白姨娘常常抱怨。而宛茵几乎没有在北方过冬的经历,尤其喜欢裴府的假山上落了雪,看着景,能发好久的呆,然后感慨一句:真美。
岚意记得打过的雪仗,她们三人都笑得无比畅快,自然也记得那日的暖锅,因是姐妹三人在一处吃的,所以格外香。岚意撺掇着她们一起喝酒,她们却说到底是在亲戚家做客,不好这么放肆,所以最后只有岚意一个人偷摸饮了几口。
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她对于那段记忆,并不如宛玉清晰,她只想起来宛茵确实不爱吃芫荽,还说这种绿油油的菜有种奇怪的味道。
岚意的背脊,生出了一点点冷汗,捏着遗书的手,也紧了几分。
宛玉见她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只得自顾自地往下续,“我没记错的话,姐姐那天在我们的强迫下,尝了一口芫荽,她是满面地嫌弃,甚至说出‘若我哪天讲自己喜爱芫荽,那一定是有人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这种话。”
岚意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骤然又举起了遗书,翻到前面一页,把那句话细细读了出来。
“夫君待我,尽心尽力,自我有身孕以来,他百般劝我多吃养身,并每每亲自布菜,清汤雪耳,酥炸鲫鱼,芫荽羊肉……种种菜色,尽皆合我口味,此心珍贵,我却不能有所出,由此愈发歉疚。”
宛玉猛然点头,“对,就是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