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寻思间,听见门响,知道是孟昂来了。回过身来,道:“坐罢,我有些话同你说。”
孟昂撩了袍角,一手撑在右腿下,刚坐下,便细细端详他大哥的脸色——只觉得憔悴些,不像负气的样子。
“大哥,好好的怎么要去望楼?”
孟昱突然一愣,半晌才道:“不为什么。你不常劝我要散荡散荡?浴血了大半辈子,如今也该过过安心日子。我去望楼之事已定,叫你来是要安排家中事务。”
孟昂一愣,脱口而出:“昨日进表,今日就定了?陛下她同意?!”
猝不及防听孟昂提起宋扬灵,犹如被人当胸一击,孟昱痛得差点弯下腰去。他一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一手端起茶盏,大灌了一口。放下茶盏,神情依然复杂难言。一双剑眉,藏不尽心事。半晌,他才点点头:“嗯,准了。”
闻言,孟昂一副不相信的神气:“真的?”
孟昱看他一眼,道:“我还诳你不成?我是不打算回京的了。这宅子留着也无甚用处,我打算这几日就找人来相看。”
“怎么可能不回京?大哥就算去望楼,三年五年的难道不用回京述职?”孟昂语气激动起来,脸上隐隐有了不平之色。都说飞鸟尽,仓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难道大哥也逃不出功高震主的下场?
“陛下怎可能如此对你?”他是心直口快之人,想到便问了出来。去望楼自然是形同流放无疑了。他以为他大哥必是不得已而为之。以他大哥今时今日的地位,什么人能让他行此无奈之举?那就只有陛下了。史书里太多了,战功赫赫的大将受君王猜忌,自剪羽翼以求自保。然而,他从前在宫中时,甚得扬灵姐照拂,深知她同大哥之间交情非比寻常。哪怕今时不同往日,君臣有别,扬灵姐也断不会刻薄寡恩至此。
孟昱轻斥一声:“胡说什么!去望楼乃我之心愿,和陛下有何干系?!”
见大哥神情严肃,孟昂不敢造次。低下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孟昱便接着道:“望楼路途遥远,我自然不便时常返回。这些事你就无需操心了。”他顿了顿,又说:“我既然不打算回京,你留在此地也无意义。江淮故居早已赐还,我的意思你带着家人返回江淮,可好?”
孟昂当年离家时,还是黄口小儿,此后再无机会返回家乡。虽早已记不清故土人情,然骨血里的牵挂挥之不去。遂点头应允。继而又道:“什么劳什子大将军,不做了还落得轻松。我听闻望楼风光不同中途,也羡慕得紧,安顿了一家大小,能否去探望大哥?”
孟昱幽幽道:“我只是去望楼,又不是致仕或者罢黜,大将军的职衔是不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