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常吃了几口,只觉热得厉害,后背像是又全湿了,他轻轻推开宫女的人,有些恼怒,可又没有力气发脾气,只虚弱道:“不知了。”又指了指身后靠枕:“扶我靠一会儿。”
安顿毕,蔺常就叫所有人退下,只留了宋扬灵问话。
“有份旨意,要你拟一下。”一句话,蔺常中间却喘了好几次。
“陛下请说。”
“骠骑大将军李长景于国有功,迁太尉。殿前司副指挥使孟昱年少有为,迁指挥使。”
说完,蔺常又咳嗽了一回,才道:“就这这个意思拟两份折子,你现在写来,写了我看。”
宋扬灵暗暗思索,孟昱从副指挥使迁指挥使,升官无疑了。但李长景做太尉,位列三公,只是卸去指挥使一职,实权却没了。这是明升暗降。果然,陛下要朝李家开刀了。只是她本以为手段会更激烈,不想却如此婉转。
窗外天色已暗。殿内点了两株枝形同等,倒是透亮得很。隔一帘帐幔,蔺常看着宋扬灵低头写字的侧面。像是从前在勤政殿一样。
那时,他还雄心勃勃,挥斥天下,以为生老病死都在百年以外。想不到,现在已是病体沉疴。宴席之下,他以为戏已做尽,李长景当顺势而下,自请辞位。不想自己这一病,他倒装聋作哑起来。若是以前,寻个由头也就褫夺了。可现在病重,不得不多方考量,万一引起李长景反弹,只怕局势动荡。是以,不得不以三公之虚位许之,以求明升暗降。
生病之人,难免伤感多虑。突然叹了口气,道:“朕登基十数载,旁人看着九五之尊,必是权力巅峰。可是,权力这个东西,它从来不会真正在谁手里。它是飘在这宫廷上空的幽灵。”
不知为何,蔺常突然很有倾诉的*:“有时在朕手里,有时在李长景、米修手里,有时甚至会跑到皇后,或者贤妃手里。”
“权力这个东西,你是抓不住的。觊觎的人太多,有资格捕猎的人也太多。有时候,你不得不与他人共享。但你得清楚,最终你不能让它有任何地方可以停留。你得夺去那些人的弓箭,让它除了你,再无任何地方可去。”
宋扬灵陛下突然一顿,胸中血气翻涌。她听得懂蔺常的话。简单说来,无非就是用人时,予权力;不用时,除掉那人以收回权力。就像他对李长景做的,也像他夺走自己合族性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