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跟李长景多年,最后却死于他的军令之下。李长景自然难过。
孟昱却被秦立这番害得差点命丧于此。更有他的诸多同袍,马革裹尸。心中自是恨意难消,立于了坟,也不下拜。
李长景见孟昱来,知他心中有疑问,微不可闻地叹口气,道:“秦立故意误报军情,引你遇上敌军主力。被我知晓,适才星夜赶来救援。”
孟昱心知事情必不会如此简单。他跟秦立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也谈不上争抢军功,为何秦立要害自己?但看李长景不愿再多说的神情,知道是问不出更多内幕的。
他低头想了想,忽而问:“将军,战场之上,我们是否可以真如袍泽,性命相交?”
李长景愣了一下,继而坚定地点点头:“战场之上,凡着我大睿袍服者,皆是我的袍泽,生死与共。”
夕阳西下,万里草场无边。李长景突然对孟昱说:“年轻一辈中,资质、战功再难有能出你右者。有些话,想同你说说。”
“将军但说无妨。”
“我从军数十载,多年来,只有一个心愿。平定边疆,驱除鞑虏。朝堂政事复杂,不是我所欲。眼见一生夙愿即将达成,回思多年征战,眼见自己的同袍倒下,边疆居民因战事而饱受流离。却突然觉得一生战功,亦是一身杀孽。战功,不是真正于天下有功。”
孟昱没想到李长景竟这样将他一生功勋否定。再看李长景,只见狭长双眼之中有伤感之色,便劝道:“都说文治武功,战功如何不是于国于民有利?”
“那是帝王将相的功绩,不是百姓的。”李长景的神色颇为困惑:“你知道罗摩人为何总是攻击边疆么?他们除了牛羊马,什么都没有。盐、布帛,钱、甚至稻米。现在我们赶走了罗摩人,十年……不说十年,就是两年后,又当如何?罗摩人总归需要这些东西,而他们又造不出来,亦无钱交换购买。届时只怕战事再起。天下,要到哪天才真正太平?”
孟昱心中一震。他从军是因为这是最快封侯的路径。希冀建功立业,也是出自男人天生的征服欲和权利欲。这些年饱受挫折磨难,在最现实的生活中锱铢必较,都快忘了曾经亦读过修身齐家治天下。
什么才是于天下百姓真正有利?
孟昱不禁也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