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醒了….”郦容与的声音是嘶哑的,苍老的,低沉的,每一个字音都深深揪着洛九龄的心,“楚羽刀说的,我都听到了….”
“嗯.....”
“你是在....为我哭吗?”
“没有。”
“你介意我如此丑陋地死在你怀里吗?”
“你知道不会。”
“如果我上辈子遇到的是你,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有这么多的磨难….”郦容与自言自语道。
“上辈子都过了很久了,你应该这样乞求下辈子遇见我。”
“那,下辈子如果我只是一个乡野村妇,你难道还会这样爱我吗?”
“谁说我爱你?你爱我吗?”
“这辈子,有很多男人爱我。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让我…让我恨之入骨…..”
“我?”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声音越来越低,郦容与完全昏了过去。洛九龄摸上她的脉,竟然已经没有了跳动。
“郦—容—与!”空旷的囚洞里久久回荡着他的绝望和哀恸。洛九龄抱着冰冷的身体失声痛哭。郦容与,你不是一向自诩智谋国人吗?你怎么就被一味药给害死了?郦容与,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郦容与,你怎么可以?你不是还要杀了我为李延年报仇吗?你不是还要复兴你的国家吗?郦容与,你有这么多没做完的事?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死?
也不知哭了多久,洛九龄摇摇晃晃抱起郦容与往那个死水潭走去。郦容与,你等着,我陪你一起。黄泉路上,你不要怕….
陈旧的水漫过头顶,二人一同往下沉去。这个死水潭原来深不可测,越往下沉,水越阴寒。洛九龄冻得睁开眼来,借着潭中不知哪来的微弱的光,他看清了怀里的人,白发苍苍,皮肤布满了皱纹。她的眼睛紧闭着,好像睡着了一般。可是,他就那样凝视着,仿佛永远也看不够。突然,他目露惊愕,那张容颜竟然渐渐褪去了皱纹,头发也渐渐从白色到银色,然后慢慢地恢复了黑亮。他急忙搭上她的脉,居然在微弱地跳动着,可是这足以让他欣喜!不由得呛了几口水,嘴里吐出一长串的气泡,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水越深,呼吸越急促。难道他们是注定了阴阳相隔吗?这该死的命运!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意识逐渐模糊,洛九龄仿佛看见被卷入了一个漩涡,冲进了一个暗洞里,被暗礁撞得彻底昏死…..
是什么在自己的眼皮上跳来跳去….一股似有若无的腥臭味萦绕在呼吸里….仿佛还有潺潺的水声….这是在哪里….洛九龄费劲地睁开眼,自己被卡在了暗洞里的两块岩石间。腰间一阵阵剧痛,想是受伤了。郦容与呢?他立即环顾四周,她竟然被冲到了河流的彼岸,此时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只看到一头如瀑的乌发。心下稍安,试着转过身,后背不由得发寒。不到两丈开外的地方,一条瀑布气势汹涌。才开始听到那拍岸的惊涛声,简直惊天动地。如果他没有被卡住,落下了这万丈悬崖,定是粉身碎骨无疑。洛九龄抓住岸边的绿藤,爬了上来。腰间的伤口裂了开来,洛九龄撕开衣服,一片血肉模糊。他用水将伤口洗净,就地摘了些止血的药草,最后用撕下的布条缠了几圈。他沿岸走到尽头,从那边跳到彼岸,将郦容与抱上岸,又探了探她的脉,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南夏王都建立在一个山谷之上,这王宫底下是一条巨大的地下河。他和她福大命大,被冲到了这地下河里,也才从那无底洞得以脱身。这旁边气势宏伟的大瀑布,他也知道,南夏人称它寒之灵,得名于此瀑布的水凄寒幽怆。这寒之灵在深谷之中,周围迷雾瘴气重重,罕有人迹。而他和她被冲到了这空旷的山洞,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幸的是不会活活窒息而死;不幸的是这山洞再没有其他路,唯一的出口就是这个悬崖,但无异于一条绝路。顺着这地下河的源头也是不现实的,地底的暗河更危险。不过令人心安的是,洛九龄低头看着睡熟的人,她在这里。而且,红颜不该生在这寒渊之下,毒性被遏制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