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皇后坐在地上,期期艾艾的盯着儿子冷峻的表情看了许久,直至最后风迷了双眼,她重新撑着力气跪起来。
“昀……”张了张嘴,原是想跟萧昀求情的,可是话到嘴边,看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想着萧昀现在所面对的压力和局势,突然就没能开口……
抗拒先帝遗诏,这个污点一旦落在身上,萧昀他就一辈子也洗不掉了。
她是想仗着萧昀母凭子贵,可萧昀从一开始就不顺遂了,以后他们母子的日子未必就能有多风光和如意……
而这一切,都源于她当初的一念之差,犯了无可辩解的大错!
姜皇后苦笑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高高将手举过头顶:“臣妾……”
不就是接旨么……
可是才开了个头,指尖上便是忽的一热。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然后一寸一寸缓缓的抬起目光,就看见刺目的阳光下,萧昀站在她面前,手抓着她的指尖,面容依旧冷峻又严肃。
万众瞩目之下,他语气冷淡又威严的说道:“父皇的这道圣旨,就当本宫违逆了,父皇需要母后陪伴,也只能等到母后百年之后,如今我身为人子,孝悌为先,生者为先!”
他手上用力,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姜皇后拉起来。
姜皇后还愣在那里的时候,他已经再度转身,走回小尤子面前,一撩袍角跪下去,双手举过眉宇。
小尤子和他相对跪在那里,慌乱不已,连忙将圣旨塞给他,自己就赶紧避嫌让到了一边。
萧昀接了那道遗诏在手里,然后缓缓转向萧植陵寝的墓门方向,重重的三跪九叩。
其间,朝臣和宗室之间一片寂静,倒是没人跳出来指摘什么,只不过——
却有人不死心,跃跃欲试的偷偷转头来看萧樾。
人尽皆知这位晟王殿下和大行皇帝还有太子最不对付,这么好的机会和借口,他就不趁机发难,让小太子为个难?
可是——
最后大家却都集体失望了。
将皇帝陵寝的墓门暂时封闭之后,这件丧事就总算是办完了。
萧昀遣散了众人,让大家稍做休息,下午回城。
人群渐渐散开,只有陶任之还颓废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虽然逼迫太子弑母很不人道,可经此一事,太子忤逆先皇圣旨的事已经坐实,这个污点,只许没人借此发难,否则就都会如影随形,跟随萧昀一辈子的。
这不是陶任之的初衷。
萧樾走上前去,唇角噙着一丝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笑容,揶揄道:“三公公不必自责,这不过是我们太子殿下以退为进的手段而已。”
陶任之大惑不解,听得愣住,狐疑的抬头看过来。
萧樾的目光定格在萧昀脸上,继续道:“我想他是早猜到你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了,请出皇后娘娘,只是为了激你将此物拿出来,当众宣读了这道旨意,虽然表面看他留下了忤逆和抗旨不尊的污点,实际上……却彻底消除了隐患,省得以后这道遗诏落在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比如本王……的手里,便成了攻讦他的把柄。今非昔比,咱们的太子殿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冲动任性的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