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莫如风点头,绕过她走到那琴台旁边,抬手轻轻的抚过最边上的一根弦,他手下的动作十分温柔,脸上亦是带着和煦温暖的笑,语气恬淡的轻声道:“确切的说这把琴其实是我母亲的遗物,她留给我的东西不多,这把琴是她生前挚爱,所以这些年来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习惯了带在身边。”
他说这话时候的目光较之平日里的谦逊尔雅就更显得温和宁静,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他对他母亲的感情应该很深,但是神色间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悲伤和遗憾,完全符合他一贯的脾气。
蓝玉衡精通音律,对这把琴的兴趣也是极为浓厚,也跟着上前一步道:“我惯常见到的琴都是五弦或者七弦,这琴却是别致的很,不知道另外两弦要做何解?”
莫如风在那琴后的蒲团上坐下,端了长琴置于膝上,然后才微笑着解释:“这琴是我母亲年轻时候的一位知己所赠,这九弦也是有寓意的,分指君、臣、文、武、礼、乐、正、民、心,那时候他们正值青春少时,我母亲也是极看重这意气风发的几个字的,所以就对这把琴极为珍视,并且自谱曲目以此琴弹奏,作为自己的私藏。”
“所谓‘正’字在字形上从一,从止。‘一’意为‘一天下’,即‘天下一统’。‘止’意为‘止步’。‘一’与‘止’联合起来就是‘征战止步于天下一统之时’。”秦菁心情微动,不觉露出深思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君、臣、文、武、礼、乐、正、民、心,这九个字每一个都有磅礴之势,非同凡响,以此言志,我想令堂应该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豁达女子。”
莫如风只是不置可否的垂眸而笑,复又抬手慢慢的将那九根琴弦逐一抚过,秦菁的目光追随他的修长的指尖而动,这才注意到从他近身方向最里面的那根琴弦上竟然有一处极不明显的修复痕迹。
“那根弦——”秦菁狐疑的微微抽了口气。
“这根弦曾经断过一次,后来我走了很多地方找了最好的工匠修复,却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恢复如初了。”莫如风的指尖落在那根弦上略一捻挑,浑厚的琴音破空而起,细品之下竟能明显辨出一丝裂帛般粗糙的杂音来。
其实琴弦若是断了完全可以再换一根新的,想来大约是莫如风舍不得他母亲生前用过的那根弦被撤换,所以才宁肯在这琴音中留下一线缺憾了。
这九根弦的所指虽经莫如风道出,但具体的排序归属却不明确,秦菁突然在想,这断掉的一根弦究竟是“君、臣、文、武、礼、乐、正、民、心”当中的哪一根。
蓝玉衡若有所思的对着他手里的九弦琴看了良久,这时突然开口道:“恕我唐突,令堂既然能奏这九弦琴想必琴艺惊觉定是非同一般,如果方便的话,莫公子可否以此琴弹奏一曲,让我们开开眼界?”
诚然,他虽然也有好奇心,但却不足以左右他的任何行为举动,此刻他要听莫如风的琴音更多的是他对这个人的身份还有怀疑,所以曲艺通心,他自信一定能从莫如风的琴音里找到些蛛丝马迹来。
“不敢当,只是我母亲生前弹奏的曲子我还能记住一些,既然蓝公子有兴趣,我便奏一曲吧!”莫如风对他并没有敌意,略一思忖就点头应允。
秦菁和蓝玉衡转身走到旁边的矮桌前坐下,莫如风已经微微合上眼睑开始着手弹奏起来。
他之前应该使用这把琴,所以即使不看曲谱,手下技艺也十分的纯熟。
秦菁对曲艺随不十分精通,但是“琴”作为四艺之一她自小也是没少研习,功夫底子还是有一些的,她尽量心平气和的去领会,可是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从莫如风指下溢出来的这段曲子虽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但所有的音符归结起来都干净平和的过了头,完全没有丝毫的缠绵、悲伤、喜悦抑或恢弘的感情起伏,一曲终了,竟让她从头到尾连这曲子大致所述之景也无从分辨。
若不是心如止水,任何人的琴音都不该是这样的!
蓝玉衡的心里也是深深的震撼,眼前的这个少年真是让人很难捉摸。
白奕摆弄着桌上的茶具已经把从白穆林那里顺出来的最上乘的铁观音自斟自酌的喝过一泡,此时已经被这琴音扰的昏昏欲睡,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使劲的捶了捶脑袋,“我虽然学艺不精,可是如风你——”
莫如风怎么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贬低对方的话他不是太好意思说,最后干脆一把摸过别在腰后的一只小巧的笛子自顾吹奏起来。
相较于莫如风的琴技,他的笛音就要生涩不少,不过也许是生性使然的缘故,那笛音婉转明快,入耳之后也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蓝玉衡一时兴起,就抬手招呼了月七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月七先是皱着眉摇了摇头,后来才又点头快跑着进了船舱,不就之后再出来手里就捧了管箜篌送到蓝玉衡面前。
蓝玉衡接过去熟稔的调了音,然后便就着白奕的笛声弹奏起来。
秦菁沉默着坐了会儿,然后就径自离席走到了旁边,旁边过往的画舫上间或已经有人循着乐音探头看过来,秦菁回头看一眼甲板上三个兴致盎然的男子心里却是无奈的苦笑出声——
是不是不需等他们回到荆王府,今日荣安长公主和蓝家大公子结伴游湖的消息就要传的沸沸扬扬了?
从画舫上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蓝玉华回京以后的状况一直不太好,蓝玉衡就拉了莫如风过去询问,秦菁和白奕落后两步并肩而行,秦菁这才找到机会开口。
“今日在秦宁的及笄礼上我好像没有看到苏晋阳,是有什么事吗?”,秦菁的声音不高,尽量端着架子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白奕在她身边仍是笑的满面和煦,也是面不改色的低声开口道:“我就想着你会奇怪,所以特意过来过来这边等你,昨天半夜他接了陛下的密旨,连夜带了一队近卫军秘密出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