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虽说也是四民,但在日常当中,却被排斥在『民』之外。
封建王朝之中的重农轻商,并不是说真就没有商业经营的土壤,而是非常的缺商人,毕竟华夏那么大,资源分布很不均衡,倘若没有商贾往来转运,很多地区的老百姓都只能勉强生活,得不到发展,也根本不可能凝聚成偌大的一个帝国。
『商』这个字,原本就是殷商的国名,而且据说殷商就是因为在经商的过程当中国王被害了,才踏上了征伐的道路的……
王亥咳咳两声,表示这事情表说咧,太没面子了。
当然这个事情有真有假,而且时代久远了也难以考证,但是证明了一点就是商人实际上在很早的时候就因为有大量的财富而容易被各种盯上。
得到善终的商人,不多。
除了以商立国的商朝之外,嗯,或许也是因为商朝的以商立国的举动,让后续的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十分不安,因此在很多时候有意无意的对于商人进行压制,甚至在千年的进化过程当中,对于商业活动的管理手段却始终落后,很多时候是根本就没法从商人手中获得什么税收,因此排斥商人,再加上地方小农经济的保护者地主阶级企图把持垄断生产和消费的所有利润,鼓吹农业第一,导致整个封建社会的思潮普遍是嫉商恨商的。
民众大多数都是盲从的,或许也有一些百姓是知道身边某些商人并不是什么坏人,但是当刀扬起的时候,这些民众往往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趁火打劫。能忍住不落井下石的,就已经算是很有道德观念的了。
大多数没脑子的民众,会被士族子弟地方豪强鼓吹的商人无用论所扭曲,就像是后世也经常时不时鼓吹知识无用论,快乐要先行等等一样,再加上商人往往有更多的财富,而那些民众自己却没有,所以越发的不满起来,将怨恨发泄在所有商人头上,却不去思考究竟为什么和怎么会这样。
若说为富不仁,那么在士族世家,乡野豪强的家中也有惊人的财富……
甚至连商人阶层当中也有不少的『叛徒』,比如说汉武帝时代的桑弘羊,他出自商贾之家,却背叛了自己的阶层,帮忙武帝施行『算缗』和『告缗』,导致『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
这么做,连司马老儿都看不下去,当然也不排除司马老儿觉得汉武帝很多举措都是拍脑门外加拍屁股的,所以他不无讥讽的记载了这一段的历史,表示在这样的政策之下,大部分商人破产,商业发展受到严重打击。商人和商业辛辛苦苦经营所得,一夜之间尽归国有。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百姓的生产积极性也因此遭到极大破坏,人们开始不思生产,都是『甘食好衣』,而不发展自己的产业。最后司马迁评价,『增算告缗,裒多益寡』。
因为有汉武帝这样的『英明神武』在前,所以大汉以来,商人,嗯,当然是指四民之中的这种纯商人,其的地位是很低的。官商什么的并不在这样的悲惨行列之中,这就导致了民间商业活动毫无风险承受能力,一遇兵燹,最先萎缩,瞬间回到解……呃,百年前。
而这种民间商贾的时不时的大规模萎缩,反过来又刺激了地主阶级的小农经济体制的蓬勃发展,官商的肆无忌惮。
一个庄园之内,有耕有织,还有各类工匠,日常用品皆不假外求,要商贾何用?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但是就像是那句老话,一切命运所馈赠的礼物,早就已经标注好了价格。
对于商业的压制,确实是使得农耕为主的华夏封建王朝能够更稳固,地区更稳定,民众更老实,管理更方便等等,似乎一切都是最好的,但是实际上带来的遗毒,就算是封建社会结束了,依旧在华夏大地上宛如怨魂一般,始终游离不去。
最简单的一点,小农经济的强盛的地方,哪有什么官府权威、统一政令可言?华夏大一统的步伐,便是永远止步于郡县,再往下走的路,就无形当中被切断了。
秦王三代杰出君王的前仆后继,成功的将封建割土的郡国,改变成为了郡县。大汉继承了郡县制度,却再往下走不动了。随后的封建王朝也一个个的止步于此,不是没有人想要变革,但是因为他们自己都是从这个地主阶级出身的,自家就是庄园小农经济体制的受益者,斧利难修自身……
这样的一个道理,显然不是张世平所能深刻理解的,他只不过是模模湖湖的觉得宛城当下的这个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而他又不能说完全闭上眼,将耳朵一堵,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对于封建王朝之中的商业体制改革,就连斐潜都只是模模湖湖的有些想法,并且也是让以甄宓在长安这个商业发达的地区进行试验和调整,所以宛城的庞山民就自然更是没有什么太高的见解。
只不过因为宛城本身的地理位置,以及一直以来持续的高涨的商业活动,使得宛城相对长安来说,更为侧重商业更多一些,所以庞山民也同样不愿意在这一次大规模的清洗过程当中导致宛城商业直接彻底衰败,故而才给了张世平一个机会,也算是给宛城的民商一个机会。
而在其中作为桥梁的,便是死去的苏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