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值文、景玄默,养民五世,天下殷富,财力有余,士马强盛。故能睹犀布、玳瑁则建珠崖七郡,感枸酱、竹杖则开牂柯、越巂,闻天马、蒲陶则通大宛、安息。自是之后,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宫,薄梢、龙文、鱼目、汗血之马充于黄门,巨象、师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殊方异物,四面而至……』
斐潜忽然背起了一段书来。
庞统似乎略有所得,沉思起来。
『孝武皇帝五度出塞以击匈奴,兵卒多丧,战马十不归一。因其军费不足,乃重课商贾,蛊告丰裕,家破人亡者十之八九,最终反噬其身……』斐潜缓缓的说道,『更有甚者,西域戍轮台者,不过数千人,然需汉之大供,辗转千里而资之?』
『何故?无商也。』
有时候斐潜看到一些汉代文献档案记录就觉得很搞笑,西域那么大,养个几千人的兵卒竟然还不能当地供给,还需要从大汉千里迢迢运输粮饷?
然后满朝文武都将皇帝当猴子耍?
端着丝绸之路金饭碗在讨饭?
是真的这么穷困,还是装作这么困苦的?
在斐潜之前,大汉的这些政治上层人物,没人是真想把商业行为全部彻底禁止,但同时也很少有人重视商业。在这些人看起来,商人之于国家,就好比是奴仆,离了这类奴仆,可能家里就脏了,就没人洗衣做饭了,但真不会有谁认为这种奴仆会有多么重要,必须给予鼓励和赏赐。
此外士族子弟还对商人有种天然的敌视。
一方是寒窗苦读,咏史诵经,走关系拉人情,好不容易当上了官吏,还要从小地方做起,即便是刮地皮也要分给同僚进贡上司,搞了多久才能攒些家底。而另外一方则是看着商人带着商队跑了几趟,便是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这尼玛怎么能忍?
干他!
但是如果抛开士族子弟对于商贾的怨念,商贾究竟对于小农经济有怎样效用?
比方说有个穷山沟,不通商贾,其居民就光知道耕作果腹,织麻御寒,那么劳作成果只要够自己一家人用的就成了,其余闲暇都只能用来发呆或者造人。
因为即便是多生产了农作物,没有用啊,自己吃就只能吃那么一些,又没有足够的存储技术和设备,那么最终便是任凭多出来的农作物烂在田地里。
某天有个商贾来了,给他们带来了铁器,带来了陶器,带来新的生产工具,使他们花更少的精力就能够获得更多的产出,只是农户必须生产出比平常更多的产品才能购买得起。于是部分农人想要更为舒适的未来,就开始在期间内更加努力劳作,生产出更多的农作物。
过了一阵子,又有商贾到来,带来了牲畜和丝织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这山沟里的农人也算是大额消费,或者说是奢侈品了。虽然换走了农夫的积蓄,可是交易之后,农夫的生活也变得更舒适,更充实,更有意义了,有了耕牛的农夫不再需要用自己的肩膀去拉犁,减轻了苦痛,甚至也不用自己的孩子还没长大就要下田……
还有商贾带来了远方的信息,使得这些农夫,或者他们的孩子开始走出大山……
就像是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