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汗臭。
脏,泥尘。
累,辛苦。
士族子弟,是应该风花雪月,美女醇酒,焚香读经,尽享奢华才是,混在田间地头工房水渠,又有什么意思?岂不是自掉了身份?
当然,士族子弟也都忘了,他们的祖辈,即便是皇家贵胄,当年也不过是一个乡野亭长,亦或是田头小地主而已……
当年看不起,甚至嘲笑丘家的那些人,不仅有士族子弟,也有陈家寨子里面普通的农夫,就像是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人踩到香蕉皮摔倒,有一些人会立刻笑出来一样,这些农夫之中也有一部分觉得丘家跌落了阶级下来便是一个值得他们嘲笑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么,不管男女老幼,但凡路上遇到了,都是态度亲热,要不是之前有陈公吩咐过了别打搅,说不得现在便是会将丘成拦下来,殷切热情地邀他去家里坐坐……
丘成也态度和蔼的一个个回应着。乡野的村民农夫,即便是狡猾,也是有限,而且因为其本身视野的原因,越是地方小,便是越容易有小肚鸡肠,因为他们就只能看见那么一点的地方。
丘家是客居的,所以家本身就比较偏,丘成一路穿过了三四十户人家门前,便也是打了三四十个招呼,然后应付了三四十个邀请,好不容易才到了自家的门前。
房前屋后,有着十来棵桑树,而这十几棵的桑树,便是他们一家的仅有的额外收入来源。只不过现在寒冬腊月,这些桑树的叶子也几乎落光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
因为是客居,所以就没有田产,没有田产,就意味着没有收入,也只有这些桑树支撑起整个的家,也是他母亲的心头肉,每当春天桑叶开始生长的时候,他母亲就开始养蚕,每逢蚕儿疯长的时候,便是一个晚上要起来两三次,为其添加桑叶,他和弟弟便是常常伴随着蚕儿沙沙吃桑叶的声音入眠……
然后还要煮蚕茧,抽蚕丝……
每一项,都不容易。
蚕茧煮的太过,就老了。
蚕丝抽得太急,就断了。
陈家寨子里面的人不是没想着要学,可是都学不会,即便是丘母手把手的教,也依旧是不会,然后便是归咎成为自家脑袋苯手拙,学不好……
这些人却不知道,陈家寨子里面的人学养蚕,不过是想要多赚点钱,多了固然更好,学不会也无所谓,反正还有田产,而丘家母养蚕,却是在争命,错了一点,便是全家没收入,便是没有了活头!
怎么可能会一样?
光秃秃的桑树之下,颤颤巍巍站着的,便是已经头发花白的老母亲……
丘成抢上前几步,扑倒在母亲的膝前,叩首在地:『母亲大人,不孝孩儿……孩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