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霸道的是,不管用什么顶,都不按市场价走,全部是朝廷自己定价。例如在明成化年间,各地粮食短缺,朝廷就拿粗布顶替大米给官员发了俸禄,一匹顶一石。而市面上一匹粗布不过三四钱银子,一石大米至少值十两银子,这是让官吏都去啃布条充饥么……
朝堂不按照章法随意胡来,又怎么可能让地方老老实实?
『贪腐之因其二,』斐潜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头,『人际往来。』
人肯定是有社交需求的,但是对于一个官吏来说,社交需求太高了,就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有了迎来送往,吃了这家的回头就免不了要表示表示,多与少就看具体的官阶和权力。当然一身正气全然不表示也可以,这种事情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在明面上强迫某人一定要表示什么的。
只不过不表示的后果,或许是办公经费永远领不到实数,岁末考核的时候总是出了差漏,官场之上提到名字便是人人摇头,风言风语总是不经意便是传到上司耳朵中,就算是想要去找长官辩解申述都未必有机会,因为门房也是要门敬的……
而改变这一切并不难,只需要把指缝稍微张开那么一点点。原本敌对的同僚马上就是朋友,家人生活质量会成倍提高,年终考核永远优秀,在上级面前也会有意无意的得到举荐和重用。
而且,这么做也不怕被人发觉,就算被发觉了,也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甚至还有旁人相互维护……
因为这就是交往出来的一个圈子,贪官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面的人都是贪官,所有人都在贪腐,而且贪官非常愿意扩大这个圈子,通过正常的『人际交往』作为遮掩,形成一个巨大的体系。
『既为朝堂重臣,掌管地方民生,户可有编,农可有获,工可有用,商可有丰?其有暇至此乎?三日一文会,月旬便举宴?』斐潜淡淡的说道,『郡县之职,年唯二宴,冬末开春宴,秋获丰登宴,一为始,一则终,除此二正宴之外,皆列为私宴,所宴何人,所费几何,直尹登记于册,追索核查。』
郑玄下意识的想要反对,可是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说道:『骠骑此法,亦是知易行难……』
『终归是先有章程,方得规矩。』斐潜轻轻敲了敲桌案。
郑玄知道,官员如果隔三差五的就开宴会,显然不是什么正经官吏,这个没有问题,但是三人五人聚会小酌,算宴会么?不算宴会么?这要说起来,就是一个非常难以确定的界限。
而斐潜所想的,并不是一味的制止所有的宴会,而是禁止明面上的公款吃喝,拿着公家的钱,然后开自己的宴会,顺带扩大自己的腐败圈子?这不是摆明了欺瞒斐潜,拿斐潜就是个傻子来蒙混么?
斐潜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头,『贪腐之辈,之所以横行无忌,盖因所得甚多,所罪极少也。故贪腐之罪,不得先请。三审而定,但凡属实,便是昭告天下,某族某氏某人,因某某事,贪腐几何,所做何为!其妻子皆充劳役,以偿钱粮,三代之内,不得为官!』
郑玄忽然觉得有些牙疼,捂着腮帮子不说话了。
统治阶级自然是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但是对于挖自己墙角的叛徒,还需要维护么?
关键是挖自家墙角的,竟然不只是官吏,还有皇帝……
比如辫子朝的盖章狂魔牛皮藓。
牛皮藓就是太闲了,太舒服了,年纪轻轻就掌管了那么大一个帝国,爷爷巩固江山,父亲充实国库,他只管大手大脚。
然而败家子实在是太能败家了,到了晚期的时候败得差不多了,就巧立名目,搞出了议罪银,说白就是官僚犯事能拿银子抵罪。
谁敢说个不字?只能乖乖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