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没敢接孙策的话,眼神时而兴奋,时而不安。
在儒家文化中,玉器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甚至可以是文明礼仪的象征。在现实中,玉器也与皇权息息相关,普通人是不能轻易用玉的,玉器的主要使用者就是皇家,琢玉几乎是一项专为皇权服务的技术,在民间根本没有市场。在读书人的观念中,玉器就是文明,和蛮夷八杆子打不着。如果钱唐、余杭之间真有大量玉器遗存,这足以证明那片土地曾经有高度文明,说不定真是圣人到过的地方。
三皇五帝究竟是哪几个,就连最有学问的大儒也说不清,但巧的是,不管是说五帝还是讲三代,禹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物。不论是儒家还是墨家,对禹都非常推崇,《尚书》里就有《禹贡》一篇。
孙策说得这么笃定,万一最后研究出越人真是夏禹的后人,那可真是捅了大篓子。《太史公书》里就说越人是禹的后人,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相信的人不多,只当是司马迁的一家之言。
弘农杨家传的是今文经,他们连古文经都不相信,斥为伪书,更别说那些村夫野语。万一证明了这些村夫野语并非传说,而是事实,那等于帮了古文经学的忙。今文经学现在遇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杨修可不想落井下石,再踹一脚。而孙策却是有这习惯的,他支持邯郸淳、胡昭等人搜罗古碑,就是想重写楚史。杨修可没这兴趣,他是被孙策半强迫半忽悠来的,搜罗古碑玩玩还行,真要拆儒家根基,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刹那间,杨修真有掉头回长安的想法。可是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让他轻易放过,他又舍不得。这可是开宗立派的机会,一辈子也未必能碰上一次。况且他不做,孙策也会找别人来说,比如向朗,说不定做得更决绝,儒门受伤更重。
“将军还真是处心积虑啊。”杨修讪讪地说道,顾左右而言他,气势明显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