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渡魂已是被他准备了十几年的事了,比起过去来自然要顺利得多,只是痛苦却是一点没少。到他终于能全然控制这身躯之时,他也醒了过来。
然后他一睁眼,便见着伏在他床头的阿蒲那欣喜若狂的眼,慢慢变成惊疑不定,慢慢变成难以置信,慢慢变成惊恐欲绝。
她认出来了。这个在医庐中生长见惯了那么多不可以人力来解释的事的女孩,这个哪怕误害了师长也要救她心上人的女孩,在见着他醒来的第一眼,便认出,这已经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这是自己误杀的师父。
阿蒲疯了。
韶平三十年,二月,梅花枝头俏。
……
已经很多年了,他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次渡魂的经历了。
忙忙碌碌一世世跋涉,因人而扰,为人所弃,艰辛,困苦,哪怕是那点想要牢牢抓住的温暖,都微薄得如同即将熄灭的黯淡烛火,在日出时分就会随薄岚一道烟消云散。
他已是真真切切得撕却了那身仙神清风明月的皮,整个人都浸淬了这凡尘的污浊,如凡人般专营不休,算计着人心,谋求着*——却到底是被天命所戏弄。明明在无数次被放弃之后懂得,他必须要成为最重要的那一个人,才不会被舍却,可明明他已经成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还要眼睁睁看着似乎唾手可得的真情面目全非,然后被现实冷冷嘲讽。
他曾承欢膝下彩衣娱亲,为换得父母真心相待。
他曾执子之手举案齐眉,为换得妻子真情以付。
他曾慈心善意遮蔽风雨,为换得子女真心相伴。
他曾杯酒许誓雪中送炭,为换得旧友真情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