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流云甚至是带着不同气味的风,也都记得真真切切,而地点却忘得干干净净。
……除了卧虎镇。
不论走了多少路,不论经过多少片丛林和山丘,盖红在始终忘不了的地方,遇见过那个始终忘不了的人。
她一开始的时候还骑着马,走到后来身上的钱都用光了,便只得将马卖了,搭乘送货的牛车,就这么一个城镇一个城镇地穿行不已。
翻过一座又一座山,盖红的衣服也已经烂成几条破布,剩下的仅有那柄巨剑——被她用来当作拐杖,或者是睡觉时的枕头。
如果有庙宇有破败的神殿有无主的老屋,以及其他凡是可以睡觉的场所,盖红不问何处,找个角落、抱着她的巨剑便可以昏昏入睡。
她有时也央求着睡在驿馆里,有时则是睡在乱坟岗。
对她来说,好也罢坏也罢,怎么都无所谓。她所寻求的,不过是在陌生的地方睡个安稳觉而已。
这一天醒来的时候,盖红才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片高原。
早晨太阳升起之前,冷得令她发抖,以她的实力几乎无法抵御这种刺骨的冷意。
今天的太阳也格外地好,天空湛蓝,预示着强烈的阳光。
“吃点早饭吧。”她借宿的毡房主人热情好客,丝毫不忌讳盖红那副中原人的样貌和背上的那柄巨剑。
吃下那块糌粑的时候,盖红不禁想,这一对小夫妻难道就不怕自己一剑挥下去,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尽管这里的主人拒绝她任何形式的报酬,盖红还是悄悄把自己身上唯一剩下的那块玉留下了。
她以前在咸阳时,横行霸道,才不会市井小民的一日两餐是否能够吃饱,自从离开咸阳后,见得多了,反倒绝不再用自己的武力欺人,就算是常常忍饥挨饿,她也没有去“理所当然”地抢。
是的,她在咸阳时,喜欢的东西抢过来,便是理所当然。
那块玉是父亲盖无双的遗物,所谓古之君子必佩玉,父亲当初挤破了脑袋想要成为“君子”的行列,自然也少不了对全家上下一番装点,以免被那些世家大族蔑为乡巴佬。
但父亲一直到死,想必也没能成为他想要的“君子”吧。
想起父亲,盖红内心酸楚,却第一次笑了出来。
“真可怜。”